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二三


  「咖啡?」

  「咖啡?」宗政無憂重複了一遍,語聲極輕極緩,似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過了許久,他才點了點頭,道:「似乎是叫做咖啡!我的母親以前很喜歡喝茶,但是在她生病的最後一年裡,忽然很喜歡喝咖啡,又苦又澀。那時候,我不明白她為何會喜歡那種味道。」

  他很少提及他的母親,語氣有些傷感。漫夭看著他沉浸在回憶中的眼,冰冷背後暗藏的思憶和痛楚,讓人禁不住心疼。聽說他母親雲貴妃是京城二美之一,曾寵冠後宮,是臨天皇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卻不是臨天皇唯一的女人。有人說她是抑鬱成疾病死的,也有人說不是。

  「七哥。」九皇子的到來打破了有些哀傷的沉寂。他人還沒進園子,清朗的聲音已經充斥得到處都是。

  「咦?你們今天沒下棋嗎?在聊什麼呢?怎麼我一來,你們都不說話了?璃月,你們剛剛不是在說我的壞話吧?」九皇子不客氣地在兩人中間坐下。

  漫夭原本抿著的唇角微揚,輕笑不語。自住進離王府之後,九皇子幾乎每天都來待半天,想不熟都不行。

  宗政無憂自顧自地喝茶,只當沒聽見。

  九皇子討了個沒趣,也不惱。慢悠悠地為自己倒了一杯,對宗政無憂道:「今天是神禦鐵甲軍凱旋之日,外面可熱鬧了。聽說父皇準備加封傅籌為'衛國大將軍',手握三軍,位比諸侯。七哥,看來你又要進宮了!」

  宗政無憂靠著椅子,懶懶地望他一眼,冷漠道:「他受封,與本王何干?」

  「當然有關係!」九皇子道,「當初二十萬大軍被困,險些全軍覆沒,要不是七哥你的妙計,他哪有立功的機會。」

  宗政無憂哼笑一聲,淡淡嘲諷道:「即使沒有本王,他也一樣可以破陣退敵,大敗北夷國,直搗黃龍,全勝凱旋。」

  九皇子愣道:「不會吧?如果是他自己就能辦到的事,為何還要向朝廷求援?」

  宗政無憂輕啜了一口茶,神色微冷,聲音低沉道:「倘若沒有本王分他一半功勞,你以為他得勝歸來,能掌三軍大權嗎?」

  「七哥的意思是……」九皇子愣了愣,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驚道,「傅籌是怕他一個人一次立下太多功勞,為父皇所忌憚?」

  宗政無憂目光又深沉了幾分,沒說話。

  漫夭在一旁聽得有些心驚,照宗政無憂所說,那位傅籌將軍不僅有勇有謀,而且深諳權謀之術。這樣的人,能做她夫君成全她過平靜生活麼?她蹙眉,心中煩亂頓生,如果傅籌也不行,那她到底該選誰呢?那些名單裡的人,她都依次打探過了,不是美妾成群自命風流,就是貪生怕死庸碌無能,仗著有點權勢欺負弱小,作奸犯科,沒有一個合乎她的要求。她要嫁的人,即便只是個名義夫君,也至少要是個君子,因為只有君子,才懂得尊重他人心意。

  「璃月,璃月,想什麼呢?」九皇子看她想事情想得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目光忽然落到她握著杯子的手上,修長纖細的手指,瑩白如玉,在日光下指甲呈現出潤澤的粉色光芒,讓人看著,直想將那只手捧到手心裡呵護。他頓時眼眸一亮,想也沒想,就捧了漫夭的手,湊上去驚歎道:「我今天才發現,原來璃月的手,長得這麼好看!」

  與九皇子熟了,以他的脾性,做什麼她都不會太驚訝,所以也沒太放在心上,他願意看就看好了,不過是雙手。但宗政無憂卻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眸光一沉,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光,不似平常的輕啜慢飲。漫夭看了微愣,覺得他有些奇怪,以為是方才談到傅籌,令他心情變差所致,便沒多想。

  九皇子對宗政無憂的異常完全沒有覺察,仍一個勁兒地研究她的手,仿佛在回想著什麼,忽然說道:「怎麼看著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兒看過一雙這麼好看的手,應該沒多長時間,是誰呢?我想想。」

  漫夭心頭一驚,他說的不會是離王府門口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她吧?漫夭連忙收回手來,這時,門外遠遠地傳來一聲高呼,「聖旨到——離王接旨!」

  漫夭松了一口氣,九皇子立刻忘了剛才正琢磨的事情,回頭笑道:「七哥,我就說吧,看,來了!」

  宗政無憂冷冷地瞥了眼門口,面無表情。陳公公進來後,也不等宗政無憂跪聽,便硬著頭皮宣讀聖旨。

  聖旨無非就是說宗政無憂此次獻計退敵有功,如今大軍凱旋,要論功行賞。

  宗政無憂面無表情道:「你去回話,就說本王說的,以後別有事沒事召我進宮,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

  陳公公哪裡敢回奏這樣的話,忙跪下道:「陛下命老奴宣完聖旨後,在王府跪等王爺入宮。請王爺念在老奴曾盡心侍候貴妃娘娘和王爺多年,體諒老奴這一把老骨頭,別再跟陛下置氣了,早些進宮吧。」

  陳公公曾是雲貴妃身邊最信任的人,直到雲貴妃離世之後,才被調往臨天皇身邊。

  又來這一套!宗政無憂雙眉一擰,眸光驟然冷下去,握著茶杯的手一個用力,杯子啪地碎裂,杯中茶水四濺。陳公公身軀一顫,慌忙低下頭去。漫夭看到宗政無憂的掌心流血了,他甩手將破碎的瓷杯狠狠甩了出去,青花瓷片砸在潔白的地磚上,帶著殷紅的血絲,觸目驚心。

  「七哥,你這是做什麼?」九皇子大驚,飛快地過去查看他掌心的傷處,卻被宗政無憂拂袖揮退。

  「王爺,您這是何苦呢?」陳公公眼眶一紅,無奈地歎息道。

  漫夭頭一回看見這樣的宗政無憂。他明明是憤怒至極的表情,她卻只從他眼中看到了冰冷。她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埋藏著怎樣的傷痛,需要他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緩解心裡的痛楚。她的心仿佛被什麼觸動了,有細微的疼痛感緩緩蔓延開來。都說子女對父母的依戀是天生的,他們會渴望父母的愛和關懷,可宗政無憂為何對臨天皇的寵愛有著如此深切的憎恨和厭惡?

  宗政無憂看也不看自己的手,只淡淡地望住陳公公,沉聲問道:「那些話,是他讓你說的?」

  陳公公低下頭去,卻仍能感受到來自頭頂上方的沉重壓力,他歎了口氣,悲傷又無奈道:「王爺,陛下有他自己的難處,他是愛您的!他對貴妃娘娘的感情,誰也比不上。當年的事……」

  「夠了!」宗政無憂突然一聲斷喝,冷冷道,「看在你曾盡心伺候過母親的份上,此次饒你不死。倘若今後再敢提起,本王定不輕饒!冷炎,送陳公公。」

  陳公公歎了口氣,起身望著眼前與貴妃娘娘九成相似的面容,面對這位曾經聰敏良善的七皇子,陳公公那過早衰老的面容上並沒有任何驚懼,只有濃濃的擔憂與無可奈何。他轉向九皇子,道:「九殿下,陛下讓您現在就進宮。」

  「啊?」九皇子奇怪道,「為什麼要我先進宮?」

  陳公公道:「老奴也不清楚,這是陛下的旨意。老奴還要去別處宣旨,就先告退了。」

  九皇子追著陳公公去了,一邊走一邊喊:「我先走了,七哥,你別忘記處理傷口啊。」

  宗政無憂沒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神色漠然,完全沒有要處理傷口的意思。漫夭眉頭一皺,起身去打了盆水,再讓人拿來上好的金瘡藥和布帛。

  「把手給我。」漫夭坐到宗政無憂身邊,朝他伸出手去。

  宗政無憂瞥了她一眼,見她明澈如水的眼眸中有著真摯無比的擔憂。他微微一怔,不自覺地向她攤開掌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漫夭心頭一顫,是什麼事令他如此生氣,把自己傷成這樣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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