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四


  「殿下,離王殿下?」漫夭落子之後,見他毫無反應,一抬頭,卻見他竟怔怔地望著她出神,那種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透著思憶的空茫,她蹙眉輕喚。

  宗政無憂驀然驚醒,神色微變,眼中劃過一絲冷厲卻又轉瞬即逝,恢復一貫的邪魅深沉,拈起一枚棋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別告訴本王你叫璃月。」

  漫夭忍不住輕輕一笑,說了自己前世的名字:「漫夭。」

  宗政無憂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夭?」

  漫夭搖頭,眸光微垂,淡淡地道:「是早夭的夭。一生坎坷,註定不長壽。」前世算命先生是這麼說的,事實上也應驗了。她執子望他,輕聲問道:「你呢?宗政無憂,你的父母一定是希望你一生無憂愁。」

  宗政無憂沒說話,端起已涼透的茶,淺淺啜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有了澀澀的苦味。

  他淡淡道:「為何不是站在最高處俯視蒼生,卻一無所有?」無憂,無有。他嘴角的淡笑含著那麼點諷刺,朝她望過來。

  漫夭心尖一顫,忽然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離得很近。也許是燭光太柔月色太美,也許是多年尋覓難得棋逢對手,恍然之間,她感覺在某些方面,他們竟奇異地相似。不過是一個名字,本可以有無數種解釋,但若不是歷盡滄桑,誰會賦予自己的命運最悲涼的注解?

  那一晚,那一局,歷經兩個時辰,最後和棋,誰也沒有贏了誰。

  忽有風起,卷起柳梢枝頭,帶著冰冷的寒煞氣息,拍打一樹殘紅,落花似血。

  氣息突變,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瞬間充斥了整個園子。宗政無憂眸光遽冷,面色卻是冷靜從容,勾唇冷笑道:「都現身吧,本王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十多名蒙面黑衣人驟然現身,將他們團團圍住。

  漫夭一驚,這樣強烈的殺氣、這樣多的人,她竟絲毫沒有察覺?暗暗運氣,卻突然發覺她的內力提不起來,頓時心中驚駭無比。她掃了眼周圍的黑衣人,只見他們緊握著手中的長劍,面色凝重地緊緊盯住宗政無憂,看來這些人是沖著他來的。可是,為什麼她會突然失去了內力,而宗政無憂卻好似什麼事都沒有?

  宗政無憂姿態優雅地喝著涼茶,嘴角含笑,口中卻是冷哼道:「他還真是不死心!無隱樓的人請不到,找了你們這些不入流的殺手,就想要本王的命?」

  他似乎知道是誰想要殺他,竟還這般淡然以對,想必這樣的刺殺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了。而那個想要他命的人,在他明知是誰的情況下,還能好好地活著,真是奇怪!

  為首的黑衣人眼光一厲,殺氣更盛,也不多言,朝著同行之人使了個眼色,提劍齊齊朝他刺了過去。那速度極快,不過眨眼工夫,數柄劍形成一張精心織就的死亡之網,朝他當頭罩下。

  宗政無憂仿若不覺,仍自顧自地喝茶,神態閑定。漫夭不自覺地提了心,心想宗政無憂不會也跟她一樣突然喪失了內力吧?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快如鬼魅的身影憑空閃現,在宗政無憂身邊亮出一道冷冽寒光擋開他周圍的劍光。

  冷炎?她幾乎忘了,他身邊還有這樣一個神出鬼沒的人。而那些殺手也並不真的像他所說的不入流,至少對於她來說不是。那些人訓練有素,個頂個兒都是一流高手,每一招絕不含糊。冷炎被他們圍在中央,雖未見敗跡,但若是想快速把他們都解決了,似乎並不容易。

  有一名黑衣人抽身而出,鋒利的劍刃忽然削向宗政無憂的後頸,眼神兇狠,動作迅猛,卻又悄無聲息。

  漫夭驚得脫口叫道:「殿下小心……」話還未喊完,那黑衣人竟已然倒下,咽喉處插著一把斷劍。宗政無憂仍然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裡,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鳳眸微挑,語帶嘲笑道:「劍的質量如此低劣,怎麼烏嘯門的生意已經差到這等地步了嗎?」

  烏嘯門?漫夭心底一震,那是一個聲名僅次於無隱樓的殺手組織,只要出得起銀子,什麼任務都敢接,據說至今還未曾失過手。

  黑衣人被點破身份,愣了一愣,明顯有些慌神,再顧不得和冷炎纏鬥,舉劍朝宗政無憂背後刺了過來,宗政無憂一揚手,這回漫夭聽見了利器破空的聲音,緊接著他的身後響起一連串的慘叫聲。

  近十名黑衣人翻滾在地,雙手緊緊捂住眼睛,鮮紅的血從他們粗糙的手指間流出來,淌了一地。漫夭怔住,身子頓時有些僵硬。

  宗政無憂由始至終不曾回頭,他的表情淡漠平靜得像是捏死了幾隻螞蟻。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血腥之氣。濕熱黏膩的液體,蔓延在她的腳下。她雖然會武功,卻只是用來自保,從未殺過人,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面殘酷血腥的搏殺,見證上一刻還喘著氣的活人,下一刻便面目猙獰地倒在她的腳下,停止了呼吸。她只覺全身發冷,死過一次的人,似乎對死亡格外敏感。

  黑衣人還剩下三個,在冷炎的劍下一死兩傷。他們看著身邊倒下的同伴,眼中漸漸升騰起恐懼,開始尋找脫身的方法。

  殺手也怕死!

  宗政無憂將目光停留在漫夭的身上,見她眉頭緊蹙、臉色微微發白,他忽然傾了身子,語帶關懷道:「驚著你了?」

  此話一出口,兩名黑衣人立刻將目光鎖定她的身上,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將冰冷的劍架上了她的脖子。漫夭難以置信地瞪著仍面帶笑意的宗政無憂,他是故意的!

  「別動,離王,想要此人活命,放我們走。」黑衣人全然將她當做了救命符。

  宗政無憂漫不經心地望去一眼,冷漠道:「她的死活,與本王何干?」

  漫夭氣結,這個男人故意把她引入黑衣人的視線,卻又不管她的死活,他想做什麼?

  黑衣人也愣住了,剛才離王明明很關心這個比女人還要美的男人,此刻怎麼又變得這樣毫不在意?甚至,他還乾脆靠著椅背,抄起手來,完全一副與他無關的看戲姿態。

  漫夭銀牙暗咬,摸不准宗政無憂到底是什麼心思,她眸光一轉,抬手輕輕碰了碰面前的棋子,對宗政無憂大使眼色。

  宗政無憂沒給她反應,黑衣人卻不負她所望,以為那棋子有什麼玄機,當機立斷飛起一腳踢翻琉璃桌。咣的一聲,茶具碎了滿地,白玉棋盤摔成幾片,精緻圓潤的棋子滾得四處都是。

  宗政無憂眸光一沉,冷冽無比的氣息瞬時充斥了整個茶園,他兩眼一眯,手腕翻轉,有什麼東西飛速射向黑衣人的四肢。

  一聲尖銳的慘叫,幾乎刺破她的耳膜,黑衣人癱倒在地,渾身抽搐。漫夭這才看清宗政無憂射過來的奪命暗器,竟是他隨手摘下的四片柳葉。

  宗政無憂看也不看那個黑衣人,只定定地望著她,鳳眼半眯,這個女人是存心的!用眼神傳遞消息是假,誘使黑衣人毀他棋子,引他出手是真。她的心思當真細膩,竟看出他對這副棋的珍視。漫夭在他冷冽眸光的注視中微抬下巴,默默表達著她的不滿,「是你先算計我。」

  最後一名黑衣人看著被深深釘入前一名黑衣人四肢經脈的柳葉,頓時明白了他們與宗政無憂之間實力相差懸殊,當下一陣慌亂,將漫夭當做盾牌般地狠狠推了出去,轉身就欲奪路而逃。

  漫夭猝不及防,身子不可控制地撲向冷炎,冷炎皺眉閃開朝黑衣人追了出去,而她便無可選擇地直直地撲到了冷炎身後那個連喝過的茶水都不讓女人碰的絕世男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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