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三


  昭雲一雙手緊攥衣角,眼淚漣漣,十分委屈地望著面無表情的宗政無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宗政無憂冷冷道:「你想現在就回國公府?」

  昭雲一聽,眼淚立刻收了回去,急急擺手道:「不想不想,我才剛出來,無憂哥哥,我不打擾你就是了,我就在這裡待會兒,這兒真漂亮。」她扭頭四處看看,看到了漫夭,頓覺眼前一亮,驚叫道,「啊!你是誰啊?怎麼跟無憂哥哥一樣,長得這麼好看?」

  宗政無憂皺眉,九皇子笑著說:「她是璃月,這家茶園的老闆,這個園子就是她親自設計的哦!」

  昭雲雙眼一亮,直勾勾地看著她脆聲道:「真的嗎?璃月公子,你好厲害!對了,剛才無憂哥哥喝的是什麼茶啊?我也想喝。」

  漫夭微笑地看著她,發現這個女子雖然在和她說話,眼光卻不斷地瞄向宗政無憂,看來這個女孩也挺聰明,她為了留在宗政無憂的視線內,懂得轉移目標,只可惜,宗政無憂從始至終都沒看過她一眼。漫夭讓人準備了幾種水果奶茶,昭雲嘗了之後,連連叫道:「好喝好喝。你讓人多準備一些,我要帶回去讓她們都嘗嘗。」

  就這樣,因為這位郡主對宗政無憂的愛戀,令本不易推廣的水果奶茶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從貴族之中開始興起,竟風靡一時。而「璃月公子」這個名字也在第二日傳遍了整個京城,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官員財主,凡是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在建造家園府第之時,無不以求得「璃月公子」一紙設計圖為榮。

  宗政無憂成了攏月茶園的常客,往後的半個月裡,他來時沒再讓九皇子跟著,只一個人坐在櫻花樹下要一壺極品西湖龍井,靜靜地坐著。

  這一日,已經很晚了,到了茶園關門的時間,但宗政無憂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桌上的那壺茶,早已涼透,也沒讓人添水或者重沏。漫夭不能催他走,就讓園子裡的人都回去休息,她自己留下來照看。反正她這些天為避免出入公主府被人發現身份,都是住在園子裡的。

  沉魚也走了,茶園一下子安靜下來。

  漫夭坐在離他不遠處的琉璃桌旁,看他一身白衣披著冷月光華,看起來竟是那樣孤單。她受了蠱惑般地起身朝他走去,走到他身邊才猛然回神,連忙問道:「殿下的茶已經涼了,要不要換一壺?」

  宗政無憂抬眸,看著她沒有說話。同樣的冷月光華下,她一身素白,淡淡地笑著,從骨子裡透出一種無法言說的孤單和寂寥。宗政無憂心中一動,將茶壺推到她面前,漫夭替他換了一壺新茶,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淺笑詢問:「殿下不介意吧?」

  宗政無憂一直望著她目光流轉淡淡道:「介不介意你都已經坐下了。本王倒是好奇,你一個女子,不在家等著嫁人生子,卻為何要自己跑出來弄這麼一個茶園?」更讓他奇怪的是,她定下茶園每天只接待二十位顧客的規矩,顯然不是以賺錢為目的,那她這麼辛苦地耗財費力開這茶園又是為了什麼?這十幾日,他時常看到她一個人捧著一杯茶,很安靜地坐在一個地方出神,似是靈魂游離了身體。看上去一直都是鎮定淡然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也不能令其動容半分。他忽然想,這世上會不會有那麼一件事或一個人,能令她那雙淡然而又明慧的眼眸現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漫夭微微一愣,宗政無憂果然識穿了她女子的身份!她皺眉道:「誰說女子就只能在家等著嫁人生子?她們也可以有自己的興趣和愛好,可以是獨立的,不一定非得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如果可以,我寧願不嫁,一個人守著這園子終老,也不失為一種歸宿。」

  可惜,她的身份不允許。

  宗政無憂明顯一怔,再朝她看過來的目光一瞬間閃過無數情緒,顯得很奇怪。漫夭猛地意識到她的這種思想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年代超乎尋常,她忙笑了笑,正想著怎樣岔開話題,卻見宗政無憂將身子往後一靠,忽然問道:「你可會下棋?」

  漫夭的思維有些跟不上他的節拍,愣了愣,下意識地搖頭,以為宗政無憂會失望,誰知他竟然說了句:「本王教你。冷炎,拿棋來。」

  漫夭呆了一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萬分奇怪地望著他面無表情的俊美臉孔,心想這個人的行事作風當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難道是他寂寞得太久了?

  一刻鐘之後,冷炎神速現身,將棋盤和裝了棋子的錦盒放到桌上,漫夭低眸看了一眼,只見那白玉做的棋盤晶瑩剔透,定然價值不菲,在那棋盤的中央,還豎著刻了四個字:楚河漢界。

  是楚河漢界?!

  漫夭整個人僵愣在那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象棋!他說的竟然是象棋!!!

  漫夭無比震驚地抬頭,呆呆地望著宗政無憂,宗政無憂卻沒有抬眼,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你認識這棋?」

  她沒有回答。那一瞬間,她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宗政無憂是誰?為什麼會有象棋?這象棋從何而來?他為什麼要擺到她的面前?

  她還在愣怔,宗政無憂已經擺好棋子,簡單給她講了一遍每個棋子的走法。漫夭回神,看著他邪妄深沉的眼睛,她終是沒敢將心中的問題問出來,而是沉澱思緒,假裝初學者,拈了棋子亂走一氣。

  宗政無憂由著她亂走,甚至陪著她周旋,就算紅子送到黑子的嘴邊,他也不吃。

  漫夭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問,就這樣與他下著。她面容沉著淡定,心中卻百轉千回。

  宗政無憂看著她移動棋子的手,神思飄遊。他有多久沒與別人下過棋了?已經記不大清楚。他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黑子,正要落下時掃了一眼棋局,猛然間心頭一震,這才發現自己已無路可走。縱觀棋局,他的路都被封死,所有的子都被困住,車不能走、馬無法跳、象無處飛、士不能支,他一子未失,將卻不得救,輸贏竟成定局。

  「你會下這種棋?」宗政無憂犀利的眼光緊緊將她鎖住,微帶急切地問道,「你從何處習得?」

  漫夭沒有回答,她抬頭回望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那雙邪妄的眸子裡看出些什麼,但那雙眼晦隱莫測,什麼也看不出來。她淡淡地笑笑,不答反問道:「殿下又是如何學來的?」

  月光如水,傾灑在二人身上,他們靜靜對望,相互猜測疑惑著,心思各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桌上新添的熱茶,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在兩人視線間升騰纏繞,再一點點散開。

  宗政無憂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灼目,蓋過滿園流光。他說:「再來一盤。」

  漫夭沒有反對。

  棋子歸位,依舊是她紅子他黑子,漫夭淺淺笑道:「殿下先請。」

  宗政無憂也不推讓,起子先行,不再是初時的漫不經心,每一步都深思熟慮,漫夭越是多走一步,越是心驚。棋如人生,透過一個人的棋術,去看一個人的心思,當真是深不可測。縱使她全力以赴,仍覺有些吃力。

  這一局持續了半個多時辰,他們都走得很慢,誰也不會出言催促,給足對方思考的時間。

  空氣中有淡淡的香氣,似有若無地縈繞著鼻尖,令人不自覺地心神恍惚。宗政無憂看著對面靜坐的女子沉思中的面容,一雙充滿慧光的眸子,仿佛月光下的清泉,清幽明澈,淡美靜好得不可思議。這是許多年來他第一次用心去看一個女子,竟不覺得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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