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步步驚心 | 上頁 下頁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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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處打量了下,笑道:「很乾淨,也亮堂。」玉檀打量完四周,冷著臉讓人把東西搬進來擱好。她正幫我整理被褥,兩個姑娘嘻笑著進來,看到玉檀和我,都斂了笑容,肅容向玉檀請安,玉檀緊走幾步上前,一手挽起一個笑道:「兩位姐姐請起,我往日過於懶惰,不怎麼到這邊走動,看兩位姐姐眼熟,可名字卻叫不上來。」 瘦高個,兩頰張著幾粒雀斑的回道:「奴婢春桃。」旁邊個頭適中,容貌還算秀麗的笑回道:「奴婢豔萍。」玉檀拿了兩份銀子出來,笑說:「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勞煩二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兩人推劇一番後,都帶笑收了。玉檀笑問:「這院子裡住了多少人?」豔萍笑回道:「一共四間屋,每屋三人,總共十二人。」玉檀含著絲笑未語。 豔萍陪笑問:「姑娘可有什麼要幫忙的嗎?」玉檀笑說:「東西都整得差不多了,多謝你。」說完回身牽著我的手出了屋子,豔萍和春桃俯身相送。玉檀腳剛踏出院門,臉就垮了下來。 我笑說:「好了,該見的都見了,能打點的也都打點了,回吧!」玉檀悶悶地問:「姐姐可能習慣?以前在家裡就不用提了,就是剛入宮時,屋子雖狹小,可也是一人一間。」我道:「乾清宮是什麼地方?浣衣局又是什麼地方?」她癟著嘴道:「我知道我不該老招姐姐煩心,可我就是忍不住。」我道:「我明白,回去吧!我也得回去打聽一下平日都是什麼情形。」玉檀長歎口氣,道:「那我先回去了,回頭再來看姐姐。」我點點頭。她轉身離去。 屋內春桃和豔萍正在說話,隱隱聽到我和玉檀的名字,不禁腳步放輕,走到窗下,「玉檀姑娘出手真是大方,我們一年所得也不及她一次賞的。」聲音微尖,這是春桃。聲音甜糯的豔萍說:「人家是萬歲爺眼前的人,你我進宮這麼多年,就遠遠地見過一兩次萬歲爺的身影,連臉面都看不清楚。你看著她賞我們的多,可娘娘阿哥們賞她時,肯定比這多多了。」我笑搖搖頭。 春桃問:「若曦姑娘到底犯了什麼錯?」豔萍冷哼道:「什麼姑娘不姑娘的,『落毛鳳凰不如雞』,她如今還不如我們,我們到年齡就放出宮了,她就慢慢替公公們洗衣服吧!」我側頭一笑,看來以後日子不是那麼容易相處,看她說話行事,見識是有,可心思還淺。 春桃說:「聽聞她父親是總兵,她姐姐是八貝勒爺的側福晉。」豔萍笑道:「不過是駐守西北荒涼之地,在外面也許還能唬唬普通百姓,可這是天子腳下,紫禁城隨便哪個不比他大,都是要行禮請安的主。皇親國戚又怎樣?八貝勒爺如今還能顧及她?所謂『樹倒猢猻散』,她只怕也就是因為大樹倒了,沒人照應了才被皇上罰到這裡來的。」 話說到此處,再往下聽,也沒什麼意思。我輕輕退了幾步,有意推了下院門,加重腳步走進屋中。春桃見我進來,忙立起,豔萍坐於炕上未動,低頭專心磕著瓜子。 我向春桃一笑,問:「有些事情想問一下春桃姑娘,可方便?」春桃笑說:「姑娘問吧!」我道:「你直接叫我若曦就好了,姑娘、姑娘的叫得人都生分了。」她笑說:「那你也直接叫我春桃吧!」我點點頭。 兩人在炕沿坐定,我向她打聽平日幾時起床,幾時歇息,都該留意些什麼。春桃頗為健談,經常是我一個話頭,她就滔滔不絕地講下去,雜七雜八地都拉扯出來。我微微笑著細聽,也不去管她早就離題萬里,反正多知道總沒壞處。兩人說了大半晌,豔萍不耐煩地打斷,問春桃:「你還去吃飯嗎?晚了可就只能吃人家剩下的了!」 春桃不好意思地站起,看著我說:「回頭我再告訴你,如今我們先去吃飯吧!」我點點頭,隨她們而出。 聽到春桃起身,我也忙起來,她一面套衣服,一面問:「睡的可好?」我說:「挺好的。」還在炕上躺著的豔萍冷『哼』一聲,掀被而起。 我下炕穿鞋,笑想,假話被人識破了。一直一個人睡慣了,昨夜三人同炕而眠,的確沒有睡好,不過看來她昨夜也沒有睡好。 看著眼前如小山一般的一大盆衣服,我有些頭暈。洗衣機!我願傾我所有,不惜代價換取一台洗衣機。想歸想,感歎歸感歎,活還是要我自己幹。 我仔細看著旁邊姑娘的一舉一動,有樣學樣,放皂莢,捶衣服,揉一揉,搓一搓,翻面再捶,放入水中,擺乾淨,換下一件。然後發覺自己跟不上她,速度漸慢。看著山一般的衣服,心中發急,只得咬牙加快速度。右手捶完,換左手;左手捶完,換右手。其他人都已經幹完手頭的活,幾個速度快的,已經歇了大半天。只有我還在繼續。 春桃走近,挽袖蹲下,還未來得及說話,豔萍就揚聲笑叫道:「春桃快過來。」春桃看看我,又看看正在向她招手的幾人,對我歉然一笑,起身過去。 天色黑透,我才勉強洗完所有衣物。晚膳時間早過,不得已只好餓一頓了。看著紅腫冰涼的手,不禁歎口氣,不出幾日,這雙手就不會再十指芊芊、蔥白如玉了。取出膏脂,塗抹於手上。 春桃笑說:「好香呀!」我遞過去,「要抹一點嗎?」她忙挑了點出來,湊到鼻端聞了下道:「真香,比我們平日用得香多了,可聞著卻不沖鼻。」 我看豔萍正盯著看,笑問:「你也抹一點?」她撇了撇嘴道:「不用。」我淡淡一笑,不在意地隨手收了起來。 第二日正在洗衣,張千英進來查看,邊走邊看昨日洗完正在曬晾的衣服,忽地指著其中一排冷著聲問:「誰洗的?」我歎口氣,上前行禮道:「奴婢洗的。」張千英冷色斂去,笑著讓我起來,「你第一次幹這些活,洗得不乾淨也不能怪你。」說完,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吩咐道:「豔萍、蘭花、招男你們今日把這些衣物重洗一遍。」我立即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張千英笑道:「你還有今天要洗的呢!她們洗慣了,多幾件也沒什麼。」說完不再理我,自轉身離開。 豔萍、蘭花、招男三人都恨恨地盯著我。我一面收衣服一面道:「我自己會重洗的。」豔萍沖上來,從我手裡狠狠搶過衣服,冷笑道:「若讓張公公知道是勞動了大小姐的千金之軀,我們以後就什麼也不用幹了!」其他二人也是扯過衣服就洗起來,嘴裡不斷地指桑駡槐。 我默默洗著衣服,張千英,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想玩什麼花樣?專揀了三個最不好相與的人。 在『砰砰』的擣衣聲中,我已經在浣衣局一月有餘。洗衣日漸熟練,付出的代價是手上的凍瘡和經常餓著的肚子。 讓我操心的不是這些,而是張千英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徑。他對我時常挑錯,可又總是輕易原諒。他人犯同樣的錯誤,他卻重罰。一次我和豔萍都不小心刮破了衣服,張千英對我只是叮囑道:「下次要留心。」可當著眾人的面卻怒駡了豔萍,並且吩咐餓她一天、活照幹以示懲戒。當時就激得其他人眼中泛紅地怒盯著我。如今我已成了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連剛開始對我友善的春桃也變得冷漠疏離。在豔萍、蘭花、招男三人的帶領下,浣衣局的眾位姑娘變得空前團結,矛頭一致對我。 正在埋頭洗衣,太監進來傳話道:「若曦,張公公要見你,你的衣物就由豔萍、蘭花、招男三人分洗。」他話音剛落,豔萍就『哐當』一聲掀翻了水盆。我歎口氣,無奈地站起,去見張千英。 張千英笑讓我坐,我立著道:「張公公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還有衣服要洗。」張千英道:「我不是已經吩咐別人洗了嗎?你未來前,王公公就來打點吩咐過,緊接著十四爺又派人來吩咐。說起來,我倒真該多謝你,要不然我們這樣的人哪能入十四爺的眼。」 我笑道:「這段時日『真是多虧』公公『照顧』!」他走到我身旁,頭湊近,用力吸著鼻子喃喃道:「真香!難怪人都走了,王公公還這麼惦記,巴巴地趕來打招呼。你這麼個水蔥般的人,不說王公公這麼疼你,就是我也覺得該多疼點!」一面說著一面欲握我的手。 我忙跳離他幾步,心中大怒。強壓著想扇他一耳光的衝動,俯身道:「公公若沒有其它事情吩咐,若曦告退。」他皺眉瞅了我幾眼,擺擺手道:「有心留你喝杯茶,你卻不賞這個臉。回去吧!」 我轉身出來,心裡又悲又氣,宮裡一些太監宮女之間的齷齪事,我雖隱隱地知道,可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自個遇上。張千英,你最好把你的熊心豹子膽收起來,我從無害人之心,可不代表我不會害人。轉而一想,十四既然打過招呼,他應該還不至於膽大包天到強來。否則今日也不會叫來又放回。 從豔萍她們手裡拿回衣服,狠狠地捶打著。幹了半日活,心中噁心之感方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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