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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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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幾聲敲門聲,我看向院門,卻沒有心思理會。過了會,門被推開,十四阿哥看著坐于桂花樹下的我,微蹙眉頭說:「人在,為何不答話?」 他走到桌旁坐下,「你真就打算從此除了請安問好,再不和我們說話了?能喝杯茶嗎?」我看著桌上的茶具不禁苦笑起來,「茶具都是你送的,能不讓你喝嗎?」 他端起杯茶輕抿了幾口道:「若曦,知道你和十三哥好,可我們也是從小玩大的,你豈能厚此薄彼?再說,很多事情只是立場問題,並無對錯。」我淡淡問:「今日你是來說教的嗎?我沒有心情聽。」 他輕歎口氣,從懷裡掏出封信給我,我眼光未動,依舊端著茶杯慢慢而飲,他道:「綠蕪為了見我,在我府邸側門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小廝為她通傳。」我看向他,他道:「綠蕪給你的信!」我忙放了茶盅,接過信,匆匆撕開。十四靜了一會冷聲道:「聽聞綠蕪在四哥府前也跪過,卻自始至終無人理會,她無奈之下才找的我。真是……」我抬頭瞥了他一眼,他冷笑一聲,未再說話。 看完後,默默發呆。十四道:「你若要回信,就趕緊寫了,我一順帶出去給她,趁早絕了她的癡心。」我問:「你如何知道信的內容?」他淡淡道:「綠蕪已經求過我,我說皇阿瑪已經說過『沒有聖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訪』,更何況她這樣的要求。讓她絕了念頭。她卻仍然不死心,又求我給你帶信,她不說我也猜得到內容。本不想替她送這封信,可又實在可憐她一番心思。想著以你和十三哥的交情,也許你的話她能聽進去,你好生勸勸她吧!否則我真怕十三哥還沒什麼,她倒先香消玉隕了。」他靜默了一會,歎道:「綠蕪如今憔悴不堪,縱是我有鐵石心腸,看到她也軟了幾分!」 我問:「你們真的沒有法子嗎?」他誠懇地說:「這事與我們並無利益衝突,如能成人之美,何樂不為?難道我在你心中就真如此冷血?辦不了,是因皇阿瑪已有聖旨,現在看管十三哥的人都是三哥選出後,皇阿瑪親自點頭准了的。再要添加人,也肯定要皇阿瑪同意。如今和十三哥扯上聯繫,免不了被皇阿瑪懷疑散佈謠言之事非十三哥一人之意。連四哥都忙著和十三哥撇清關係,何況我們呢?如今沒有任何人敢為十三哥說話的。」 我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本就是你們做的,你們當然更是忌諱。其實一切都明白,只是總抱著一線希望。 我出了會子神,轉身進屋,寫道:「奈何人微力薄,不見得有用,但必當盡力,靜候消息。」想了想,又加道:「照顧好自己身體,否則一切休提,又何來照顧十三爺之說?」寫完後,仔細封好信封。 十四阿哥揣好信起身要走,腳步卻又頓住,躊躇了會才道:「有些話,論理我本不該多言,但……」我截道:「那就不要說了!」他盯了我一眼,一甩袖,轉身就走,快出門時,忽地停步,回身道:「不管你對四哥是真有情還是假有情,都就此打住吧!你是聰明人,無謂為難自己!」說完快步而去。 我靜靜站了很久,拿起早已涼透的茶,一口飲下。原來不管再好的茶,涼後都是苦澀難言。 拿著綠蕪的信,看一回,想一回,在院裡不停踱步。思來想去,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成與不成只能如此。 又一字字讀了一遍信,想起和十三阿哥間的相交相知,拋下恐懼,微微笑著拿定主意。 「字請若曦姑娘台鑒: 賤妾綠蕪,浙江烏程人氏。本系閨閣幼質,生於良家,長於淑室;每學聖賢,常伴馨香。祖上亦曾高樓連苑,金玉為堂;綠柳拂檻,紅渠生池。然人生無常,命由乃衍;一朝風雨,大廈忽傾!淪落煙坊,實羞門楣;飄零風塵,本非妾意。與十三爺結識,尚在幼時,品酒論詩,琴笛相來。本文墨之交,實綠蕪之幸!蒙爺不棄,多年呵護,妾一介苦命,方保周全。妾本風煙,與爺泥雲有別,雖潔身自好,然明珠投暗,白璧蒙塵,自當明志,何敢存一絲他想。然日前得信,驚悉十三爺忤怒天顏,帝發雷霆,將其禁於養蜂道,妾如雷轟頂,夜不能寐。思前忖後,淚浸衾枕。恨微身不能替之受難,十三爺金玉之軀,何能捱霜草之寒? 常思妾雖出身低賤,少讀聖賢,亦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不能救爺脫拔苦海,唯願同爺苦難與共,若能于爺監禁處,做一粗使丫頭灑掃庭院,照拂起居,日夜侍讀。此願能償,綠蕪此生何求? 妾與姑娘,雖一面之緣,但常聞爺贊姑娘『有林下之風』,妾為十三爺事,求告無門。知姑娘為巾幗丈夫,女中孟嘗,必能念妾一片真心,施加援手。姑娘身近天眷,頗得聖寵。然此事難為,奈何妾走投無路,只抱萬一希望,泣求姑娘!」 * 康熙今日心情好似不錯,我、李德全、王喜伺候著在御花園內散步。康熙走了一圈,坐于石凳上休息。神色祥和地目注著前方。恰是金秋,滿樹黃透的樹葉在陽光下彷似透明,片片透著嫵媚。 康熙側頭對李德全笑說:「蘇麻喇姑最愛秋季,說是『比春天都絢爛』。」李德全躬身笑回:「正是,奴才還記得姑姑站在金黃的銀杏樹下唱歌呢!」康熙眼光投注在地上的金黃落葉上,嘴角帶著絲笑說:「是啊!她會唱的歌可多呢!就是草原上最會歌唱的夜鶯也比不過她!」說著,定定出起神來。 此時的康熙心應該是柔軟的,他回憶起了年幼時的爛漫時光和記憶中的溫柔少女、婉轉歌聲。我定了定心神,上前跪倒,磕頭道:「奴婢講個故事給皇上解悶可好?」康熙笑說:「講吧!好聽有賞,不好聽就罰!」 我磕頭起身後,緩緩道:「西晉時,有一個叫綠珠的女子,是當時富豪石崇的家妓……」康熙笑道:「這個朕知道,換一個。」 我又道:「有一個叫林四娘的女子,原本是秦淮歌妓,後又成了衡王朱常庶的寵妃……」康熙淡淡道:「這個朕也知道。」 我靜了一下,問:「皇上,這些女子雖不幸淪落風塵,卻俠肝義膽,為報知遇之恩,不惜以命相酬。她們是否也算可敬可佩?」康熙點頭道:「不錯!都是節烈女子,勝過世間很多男兒百倍!」 我跪倒在地上,磕頭道:「皇上,如今就有一個為報相護之恩,願意以身赴難的奇女子。」 將綠蕪和十三多年相交之事娓娓道來。康熙臉色澹然,難辨喜怒。我磕頭求道:「求皇上成全,讓綠蕪做個使喚丫頭,為十三爺灑掃庭院。」 康熙靜靜盯了我半晌,冷聲道:「你如今真是仗著朕的寵愛,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情都敢做!」 我心中悲傷,並非為自己,求康熙時已經做好受罰的準備,只是心痛綠蕪和十三阿哥。我『砰砰』地不停磕著頭,求道:「皇上仁義為君,求皇上成全綠蕪的癡心,奴婢甘願受任何責罰。」康熙起身怒道:「她的癡心還是你的癡心?責罰?我看就是朕往日太憐惜你了!」 說完並未讓我起身,提步而去,李德全趕忙跟上,王喜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匆匆隨了上去。我眼淚潸然而落。沒有用的,十三,你獨自一人如何渡過漫漫十年?綠蕪,你對十三阿哥情根深種,他的每一點苦都刺在你心上,你何以自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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