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步步驚心 | 上頁 下頁


  姐姐挽好袖子一抬頭看我正盯著看他們,臉一紅道:「杵在那裡幹什麼?」我這才覺得是有些不太對,臉有些燒,轉過頭訕訕地說:「就是不知道幹什麼,才杵在這裡的。」八阿哥笑說:「這麼多椅子,你不知該做什麼?」我心想,這是賜座了,找了把椅子忙坐下。姐姐說:「你也擦洗一下,準備用飯。」

  吃過飯,漱完口,撤了桌子。丫鬟們又端了茶上來。我想著上次八阿哥雖來用了膳,可很快就走了。看這次不急不忙的樣子,今晚怕是要歇在這裡了。正在胡思亂想,聽到八阿哥說:「再過幾日就是十弟十七歲的生辰,因不是什麼大生日,宮裡大概也就隨便意思一下。我們哥幾個卻想借這個機會私底下好好熱鬧一下。十弟還未有自己的府邸,所以我琢磨著就在我這裡辦。」

  姐姐想了一下說:「我沒有操辦這個的經驗,不如問問嫡福晉的意思。」八阿哥喝了口茶說:「她現在身子不方便,再說這也是十弟自己的意思。」姐姐看了我一眼道:「那就我來辦了。」

  八阿哥緩緩說:「既是私底下,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大家只是找個地方熱鬧一下而已。」「太子爺來嗎?」姐姐問。「帖子肯定是下的,來不來說不準。」姐姐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姐姐垂目不語,八阿哥看著前方也不說話。我端起茶盅要喝,卻發現已經喝完,只得又放下,丫鬟上來添水,我擺了擺手,她又退下去。我覺得氣氛越來越怪,只好站起,乾巴巴地說:「貝勒爺若沒什麼事情吩咐,若曦先行告退。」

  八阿哥剛抬手,姐姐忙道:「這麼早就睡嗎?」我笑回:「不睡,回去臨帖。」姐姐又道:「這才吃了飯多大會就臨帖,回頭胃疼!」我心想,反正我是現在不能走,只好乾笑兩聲,複又坐下。招了招手讓丫鬟添水。八阿哥嘴角含笑看著我們。我琢磨不出來他是否不悅,只好放棄。

  沉默,沉默,一直沉默。我修身養性的功夫不能和他二人相比,實在無法忍受。我站起道:「拿圍棋!」我忙叫道:「我不會下圍棋,我們下象棋吧!」八阿哥卻搖頭說:「不會!」我「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是沉默,又是沉默,還是沉默!跳棋,軍棋,撲克,官兵捉賊,仙劍奇情….我發現我想的已經對解決現在狀況毫無幫助了,趕快扯回了思緒。

  「我們下圍棋吧!」八阿哥問:「你不是不會下嗎?」我問:「不能學嗎?」他想了想,嘴角的那絲笑容最終變成了一個笑臉,說:「那好!」我有些恍惚,想起那次在馬車上的笑眸。然後突然明白,原來當時覺的不同是因為他的眼睛,上次他的眼睛也在笑。平時他的笑從未進到過眼睛裡。

  八阿哥粗粗講了規則,說邊學邊下。他讓我執黑先行。小時候愛慕虛榮時,也打過圍棋譜,最後上了高中學習越來越忙,本來也沒興趣,就把這個極其費腦的圍棋給丟了,轉而玩簡單易學的撲克。我想了想,惦記著那句「金角銀邊草肚皮」,就找了一角落子。姐姐側坐在我身邊。我本來有意讓姐姐多學一點,可看她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只好作罷。一會的功夫,棋盤已經是大半片白色山河。我心裡有點鬱悶,「貝勒爺也不讓讓我?」八阿哥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讓你?」我哭喪著臉說:「讓了都這樣,這要不讓……」他問:「還繼續下嗎?」我說:「下!」既然已經輸了,只能儘量爭取少輸一點。腹中只能割捨,讓白子吃吧。守著兩個角,絞盡腦汁地,拼命地想當年一些殘存的印象。最後不知道是我想出來的方法真起了作用,還是他讓了我,反正我的兩個角是做活了。

  八阿哥看著棋盤問:「你學過下圍棋?」我說:「看別人下過,知道一點點! 怎麼樣?」他戲謔地看著我說:「不怎麼樣!不過知道『壯士斷腕」,不做無謂糾纏,也不錯了。」我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心想八阿哥今天肯定要歇在這裡的,於是站起說:「若曦告退!」八阿哥點點頭,姐姐站起吩咐丫鬟們準備浴湯。我做了個福,就退了出來。

  黑甜一覺,睜眼時,天已大亮。想著貝勒爺應該已經上朝去了,叫丫頭服侍著洗漱。弄妥當後,忙去給姐姐請安。進屋時,看見姐姐正望著窗外發呆。我挨著坐下,想著昨晚的事情,也是悶悶的。

  靜了一會,姐姐頭沒回問道:「想什麼呢?」我往她身邊擠了擠,挽著她的膀子反問道:「姐姐在想什麼?」她不吭聲,只看著窗外,過了會才說:「沒想什麼。」一時兩人都沉默不語,我臉挨著姐姐的肩,也看向窗外。

  一座精巧的亭子座落在小山坡上,三面都是翠竹,另一面連著長廊彎下了山坡。背向長廊,面朝修竹,我一手支著頭斜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拿著卷宋詞。一闕詞沒有讀完,人已經癡了。

  「重來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

  突然,手中的書被奪走,一個歡快的聲音嚷道:「看什麼呢?人來了,都不知道?」我唬了一跳,從石凳上跳起。見十阿哥正看著我。他捉弄我成功,正在開心,可見到我眼中含淚,臉帶愁苦,又有幾分驚怕。本來的歡快表情僵在臉上。他身旁站著的九阿哥,和另一位年紀不大的俊朗少年也都有些愕然。

  我俯下身子請安,順便整了一下臉部表情。再抬起頭時已是一臉淡然。十阿哥還傻在那裡,九阿哥愕然的神色卻已褪去,對我說:「這是十四爺。」我想著,十四爺啊!一直想見的人物。可現在時候不對,實在高興不起來。一時大家都無語。我看十阿哥已經緩過勁來了,就問:「十阿哥怎麼在這裡?」他說:「我們去見八哥,老遠看你坐在這裡一動不動的,就彎過來,看你幹什麼呢?」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我臉色,問:「是誰給你氣受了嗎?」我淡然一笑道:「我姐姐可是這府裡的側福晉,你看誰能給我氣受?」

  他用卷著的書拍了拍旁邊的石桌,剛想張口,九阿哥道:「走吧,八哥要等急了!」十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書放在桌上,陰沉著臉從我身旁走過,九阿哥轉身隨著十阿哥沿長廊而下。十四阿哥卻笑嘻嘻地走到桌邊瞟了眼桌上的書,冷不丁問了句,「多大了?」我疑惑地回道:「十三了!」他笑點下頭,轉身離開。

  我等了等,看他們走遠了,撿起桌上的書也往回走。昨天巧慧的話卻仍然在腦裡迴旋不去。「主子出嫁前和老爺手下一個軍士很是要好,主子的馬術就是他教的。他雖是個漢人,可騎術極好,在整個軍營是有名的。可是後來,主子卻嫁了貝勒爺。初嫁貝勒爺時,主子雖說不怎麼笑,但別的都正常。三個月後,還懷了小阿哥。可沒想到緊接著就從北邊傳來消息說,那個軍士死了。當時主子就暈了過去,強撐了幾天,終是病倒了,然後孩子也沒了,後來病雖好了,可身子卻一直很弱!從那後,主子就每日頌經,平常待人越發冷淡。嫡福晉雖說比主子晚進門兩年,可現在已經懷上小阿哥,主子卻仍然……」

  當時我還氣問:「起先姐姐就沒有求過阿瑪嗎?」巧慧苦笑著回答:「怎麼沒有?可老爺說,做夢都不要再想了,她是定給了阿哥的,再胡想大家都不用活了。」我又問:「這事情,貝勒爺知道嗎?」巧慧說:「不知道,老爺當時處理的極為隱秘,府裡頭也只有老爺,主子和我知道!」我卻想起了當時八阿哥在湖邊大樹下的表情,覺得只怕阿瑪巧慧都錯了。

  雖說心裡苦悶之極,但日子總是一日日過的。這幾日姐姐很是操勞,貝勒爺雖說不用太緊張,可畢竟十幾個阿哥,再加上皇太子,哪能不緊張?我幫不上什麼忙,反倒很是輕閒,因為心裡煩,哪也不願去,整天窩在屋中胡思亂想。歎一回姐姐,想一回自己,選秀女前面又是一條什麼路等著我?雖知道歷史的大走向,可個人的命運卻操縱在他人手裡。自己一點也把握不了。

  冬雲端了一碗銀耳湯進來,笑說:「病的時候,整日往外跑,叫都叫不住。現在身體好了,反倒整天賴在床上。」我起來,坐到桌邊,端起湯就喝,不是說把悲傷溺畢在食物中嗎?冬雲看著我喝湯,一面道:「明天晚上就是十阿哥的生辰了,小姐備了禮沒有?」我一下子停住,心想,怎麼忘了這個茬了?心裡開始琢磨,送什麼呢?姐姐看我苦惱的樣子笑說:「已經替你備好了。」我心想,那怎麼能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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