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埃及豔後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我點點頭,重又躺下。

  伊莫頓在黑暗中輕聲念誦詩歌……

  尼羅河,生命之河……

  從起點,流淌至永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扣人心弦的磁性,像是回旋的夜風,也像是……

  像是尼羅河水緩緩流淌的聲音,讓人心中莫名的寧定沉醉。

  我不知道他一直念了多久,我只記得,似乎那溫暖和緩的聲音,一直沒有消失。

  一直都在,讓我踏實而安心。

  第二天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伊莫頓的故布疑陣終於起了作用。不是我說,這個故布疑陣也需要點本事,不能太明顯,會讓人質疑。當然,太淺顯了,又不大容易讓人發現。伊莫頓花了這麼幾天的功夫,還有埃及那邊潛來的探子一起齊心合力,終於比泰多人撤了出城的戒嚴令。但是海禁仍在。

  我終於可以離開。

  88

  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是這樣的,沒那麼簡單。

  關卡開了,但是,烏納斯打探回來的結果是,一切想要出城的人,檢查都嚴格得要命,就算一隻小老鼠偷偷越關也不大可能,甚至有個人運的豆子,被整個兒倒了出來,然後看看空袋子,再讓人把豆子裝回去。

  後來,很久以後,有人問我,當時怎麼從比泰多城中逃脫的,因為那差不多是我作為女王的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機,我笑笑,沒說話。

  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回憶……實在不美好。

  伊莫頓在比泰多神殿裡找了一張圖。

  下水道通路圖。

  埃及的大城也有地下水道,只是,並不發達,畢竟埃及是個沙漠城市,王宮雖然需要排水,可是量不多,比泰多的王城也有,而且有條道通向城外。

  下水道裡會有什麼?

  有……你所能想到的一切。

  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回憶我怎麼象只老鼠一樣鑽進下水道,烏納斯陪著我,伊莫頓不能和我們一起,他可以堂堂正正地離開。

  我和烏納斯象兩隻老鼠,不過比我們身邊其他的老鼠,那體型還是要大多了。那些老鼠可能終生生活在黑暗中,不見光。但是我們用來照亮的那一點光,映亮它們的牙和眼,為什麼這麼灰黑黯淡的老鼠,會有那麼亮的牙和眼呢?

  我不懷疑這些老鼠什麼都吃,說不定它們也想嘗嘗我們身上的肉是什麼味道的。但是小金抬起頭來,噝噝地吐著信子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那些老鼠頃刻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老鼠怕蛇,我都忘了。

  烏納斯拿他的刀子砍斷下水道的柵欄,我的臉上蒙著布,緊緊蓋著鼻子,但那也沒有用,這些臭味似乎從你身體的每個毛孔滲進來,臭得可以把熏透。

  出了下水道,我們趁著天黑遠遠地離開那座城。

  與伊莫頓匯合後做的第一件事,找了條河,跳進河裡把自己從頭到腳刷了一遍。

  可是,無論我怎麼洗,我都覺得我的身上還留著那股腐臭味。我的皮膚上,頭髮裡,甚至呼吸裡,我喝水,水聞起來也是臭的,喝起來是一股酸苦味。我吃肉,肉根本就是一股腐爛的味道,我整整三天也沒有吃下什麼東西,水也是硬灌下肚的。直到伊莫頓從過路商人那裡買了一大瓶香料,我把自己從頭到腳擦了個遍,剩下的部分如果不是伊莫頓攔著我都恨不得喝下肚去。

  於是那股腐臭味道,暫時是聞不到了。

  可是,我永遠也不能忘記,黑暗的水道,穿行在腳面上的嘰嘰叫的老鼠,腐爛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全都堆在身上,一直到胸口,下巴……一直沒頂。

  這個情景,常會出現在我的夢中。

  我想它會跟著我一輩子了。

  然後這一路並不太平,比泰多的軍隊困處盤查兜截,看來伊茲密還沒有傷重不治,並且也不完全相信我已經逃回了埃及,雖然埃及那邊,曼菲士得到消息,已做出了女王歸來的一系列假像佈置,但是既然伊茲密有內奸潛伏在埃及,那麼這些瞞不瞞得過他,我實在信心不大。

  好台,我們三個的組合,伊莫頓,我,烏納斯,還算挺合適,三個人中我最累贅,那兩個人趕一夜路完全看不出疲憊,而我一向覺得自己強韌,動起真格來才發現自己實在不堪一擊。路上我病了一次,上吐下泄,我想也許是食物的問題。這樣情況就更不加容易。但我覺得,人一生如果一定要吃些苦頭的話,我會選擇先苦後甘。希望這些經歷之後,我會更加堅強的面對一切。

  老實說,我的地理學得並不好,況且現代的地理和這個時代並不是一回事,這個時代的地圖還畫得很粗糙,並不詳盡。我曾經拿到過商人們送來的地圖,但是那些現在並不在我手中。要回埃及的海路是走不通了,我們得在陸地上兜一個大圈子,最後經過現代的蘇伊士運河那裡返回埃及,途中要穿地迦南亞述等地,經過西奈半島的北端。這是一段漫長的行程,但是擺脫了比泰多的追兵之後,我們不再像逃命一樣趕路,行程終於可以緩下來。途中我們還搭上一支商隊,這樣互相有個照應。我每天都在手上臉上塗著也是防曬的,又遮掩臉色的草藥膏泥,用布包著身體和頭臉,防止日曬也可以避免讓別人看到我的相貌。搭商隊一起走,主要是他們熟知地形和路線,也知道哪裡有沙漠強盜出沒,哪裡有可以得到補給的部落和村莊,繞開山脈和沙漠,儘量走最安全省力的路線。然後他們要進入亞述的國都,在那裡賣掉一大部分貨物,然後再補充新的特產。我們講好了在城外等他們,進城對我們來說,可能會有預料不到的變數,等商隊再次開拔的時候,我們再一次會合上路。

  對商隊來說,有兩個劍術高超的保鏢隨行也是好事,迦南那一帶的沙漠強盜可不是說著好玩的,許多商隊都在那裡遭到了滅頂之災,對我們來說,有了免費的嚮導也很方便,這對雙方都是互得互惠的事情。

  我們停留的小村經常接待商人,有專門空出的屋子,我住一間,伊莫頓和烏納斯住一間。晚上村裡人給我們端來了食物。因為靠近河邊,還有兩條烤魚。

  伊莫頓是不吃魚的,他還保持著原來的生活習慣,我和烏納斯一人一條分掉了,調料只灑在表面上,不過魚肉很鮮美肥嫩。天黑下來,我們這些天都在趕路,白天沉默的待在駱駝背上,晚上頭一沾枕就沉沉睡去,像今天這麼清靜而悠閒,還是頭一次。

  烏納斯小聲說:「再向南走一天,我們就能和派來接應的人會合了,那時候就徹底安全了。」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酒。

  大麥釀的酒有一股甘苦的醇香,這種微苦的味道,巧妙的把魚肉的那一點腥味都除去了,我喝了兩大口,伊莫頓低聲道:「小心會醉。」

  我搖搖頭:「不會的。」

  他的聲音如同這拂面的夜風,四周很安靜,我好象……聽到了河水的聲音。

  我說出來之後,伊莫頓點頭說:「沒錯,這裡離底格裡斯河不遠。」

  把城築在河邊,我們埃及也是如此,幾個大城都鄰近尼羅河。

  古代文明都發源于邊畔,尼羅河流域,兩河流域,恒河與黃河……四大古代文明都在河邊萌生,所以說,水是生命之源,這說法一點不錯。

  「鷹可有新的消息來帶來嗎?」

  烏納斯搖搖頭:「上次確定過會合地點之後就沒有再聯繫了。畢竟我放的鷹可將消息帶回去,可是他們放的鷹卻的找不到我們了,因為我們一直在趕路。鷹兒們對這裡也並不熟悉。」

  是的,飛鷹聯繫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辦法使用了。

  滿天都星子,伊莫頓沉默地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星空,半晌也沒動也沒說話。

  「怎麼了?」我輕輕走近他:「你看到了什麼?」

  他轉過頭看我,那雙眼睛黑而溫柔:「沒有什麼,只是……代表著水的星子非常明亮,也許這裡的河水要氾濫起來了吧。」

  我輕輕握著他的手。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我的掌心這些天磨起了一層繭子。

  我眯起眼,向遠處看。

  整個天空,象一張織錦的幕布,溫柔地覆下來,讓人覺得有些恍惚,自我的存在,渺茫到幾乎可以完全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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