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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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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及那邊,和你還能通上消息嗎?」

  「可以的。」烏納斯答。

  「那麼……告訴他們,不要輕易動武興兵,我現在已經脫離了險境,不日就可以返回。」我的手指在杯子上緩緩劃圈:「其他的事,一個字也不用說。」

  烏納斯沉默著,點了一下頭。

  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烏納斯露出戒備的神情,我說:「不用擔心,是伊莫頓回來了。」

  他轉頭看我,我說:「他的腳步聲我聽得出來。」

  伊莫頓的確回來了,他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但是在他喝到之前,那個銅杯已經被捏變型了。

  他臉色鐵青,站住那裡,我清楚的聽到他身上手上的骨頭因為太用力而輕微的格格響。

  「你見到他了?」

  「是的,遠遠的看了一眼。」伊莫頓說:「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在我的想像裡,我已經把他殺死了無數次,每一次的方法都不同,每一次用的時間都比上一次更長。」

  我拉過他的手,他的掌心滾燙而指尖冰涼。

  「現在沒有機會,但是以後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他點點頭,我有些惴惴不安的問:「小金……」

  「幸不辱命。」

  我看到從他袖中滑出來的金色,歡呼了一聲。

  可是小金沉沉的一動不動,眼睛也閉著。

  「餓的。」伊莫頓說:「它好久沒吃東西了,太虛弱。」

  那怎麼辦?餓到這種程度,讓它自己醒過來吃東西有點困難。可這個時代也沒有營養輸液啊。

  「我去拌些菜糊給它塞下去,它會好的。」伊莫頓說:「你知道,有的地方蛇會冬眠的,睡很久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事。這傢伙不會有事,你放心。」

  我們三個一起給小金做吃的,因為現在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不過一邊做一邊還在商量關於離開的事。

  「他們有沒有懷疑你的身份?」

  「不會的。」伊莫頓說:「這年頭誰會懷疑一位高貴的神官呢?」

  我笑笑,看著烏納斯把菜切成條,丁,末兒。他的刀真快,手也快。不過他切菜的時候,為什麼帶著一股殺氣?我想這把青菜生前應該沒有得罪過他……

  也許他把這把青菜當成了某個假想敵,正在切割著敵人的肉?

  「那你看城防什麼時候會松下來?我們好能離開?」

  「我會讓人佈置一下,在城外和海邊做一個有人逃走的假像,我想,這城防總會松下來的。雖然現在去埃及的海路是被封的嚴嚴實實的,但我們可以繞個路,取道亞述那邊回埃及去。」伊莫頓捏開小金的嘴,把拌好的菜糊給它喂下去。

  吃素的蛇……呃,全天下可能只有這一隻吧。

  因為匆忙,昨晚離開時把它忘記了。我覺得很對不起它。

  但是,很快醒來的小金,卻先是暴躁之極,像是被誰扒去了一片鱗咬斷了尾巴尖一樣遊竄不休,接著又像是被紮破的破氣球一樣扁扁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十分不正常。

  我把它抱起來,輕聲跟它說抱歉,把它忘在了比泰多王宮裡。

  小金把頭偏過去,不肯理我。

  它很生氣吧?

  我摸摸它,把它放下,但是只是眨眼的功夫,它就纏到了我手上,纏的特別緊特別緊。

  我想它是不是想報復我把它丟下,因此想把自己勒進我的皮肉裡去。

  我讓伊莫頓替我找了兩身男裝,我的個子不算短,所以稍瘦些的男式袍子我可以穿得上,然後我想把頭髮削短,可是我身邊的兩個男人死活不同意。伊莫頓說事情並沒有危險到那一步,烏納斯說比泰多人有留發的習慣,他們還會在頭髮裡藏小刀,所以我的頭髮也可以只綁起來而不用剪掉。

  然後剩下的時間我們挖了個地窖,這個很有必要。因為剛挖好坑,做了隱蔽,又一次巡查又光臨了。

  我和烏納斯一起坐在地窖裡,地窖的底和四壁都用石板撐住,並不覺得潮濕,也不覺得有特別大的泥腥味。我們聽著那些人進來,搜查,然後又離開。

  還有食物的問題,因為伊莫頓自己住這個在神殿后面的院子,原來自己不開夥,但是別人只送一份食物,我們卻有三個人,顯然是不夠的。於是烏納斯每天出去,買或是偷點食物,我向他討教關於劍術的實戰經驗,我的實戰是遠遠不夠的,和他這種滿身是刀殺人不眨眼的專業人士比我就是業餘中的業餘,這種經驗不是在深宮中過的好日子就可以學到的,我要學的東西,真的有很多。

  比如,伊莫頓和烏納斯都能做食物,味道還不錯,而我,雖然這幾年頓頓都吃好的,可是十指真的是從未沾過一滴陽春水。真讓我下一次廚,我能做出什麼來真的很難說。那個老男人當時是教了我一些如何在野外生存的知識,可是知道和實踐是兩碼事。

  想到老男人,難免就會想到那時候的另一個人。

  化名叫路卡的伊茲密。

  那時候他看起來……還是個玉樹似的少年。

  現在,外表還是玉樹,不過是一顆芯子已經黑掉爛掉的玉樹。

  那個和我一起吃烤肉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烏納斯告訴我,他的反應已經成了本能,刀刃接近的時候,連汗毛都會豎起來。對殺機的判斷,對攻擊的敏感……

  我想這些我真的需要磨煉,以前我太依賴小金了。

  烏納斯有幾次夜間悄悄潛出去,但是我想如果他的目標是再殺一次伊茲密,那麼這個任務現階段是不可能完成的,伊莫頓也是這樣勸他,告訴他現在我們還是身置險地,就算能殺了他,三個人恐怕也就一起暴露了。

  烏納斯比原來更沉默了,整天擦拭他的刃首和劍。

  比泰多王城仍然是徹底的被封鎖著,比泰多王和王子都重傷不起,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炎症是可以要命的。沒有人能進來,也沒有人能出去。那些兵丁還是挨家在搜索刺客,但是一回比一回更象例行公事。

  夜間我醒了過來,伊莫頓把床讓了給我,他和烏納斯都在外間打地鋪。

  我覺得身上有點冷,汗涔涔的。

  伊莫頓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怎麼了?」

  我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沒什麼……我做了個惡夢。」

  他沉默了一下:「要喝水嗎?」

  「不用了。」我想了想:「你能不能……」

  我的要求還沒有說出來,已經聽到人起身的動靜,拿著氊子和枕頭進來,鋪在我的床前。

  我抱著毯子看著他,他低聲說:「我在這裡陪你,睡吧,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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