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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六章 愁心似醉兼如病

  1

  太和十二年,二哥馮脩出了事。

  馮脩亦是嫡出。雖然年輕,但已身兼侍中、鎮北大將軍、尚書等職,又封了東平公。儘管並非握有實權,卻已是人人稱羨的少年得意之人。

  然而,他與大哥太相近了。年歲、相貌與才學,都與馮誕相仿,自小又一同出入宮禁,與拓跋宏伴讀、射獵。然而,論風光,他卻是遠遠不及馮誕。

  馮誕封南平王,在爵位上就比馮脩高了一等。又娶了樂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拓跋宏曾經許諾將大公主許配給他們的長子馮穆。樂安長公主又于太和十年的秋天,生下一個女兒,取名馮妍。拓跋宏在宮宴上戲言:「朕新得一子,與卿再度約為婚姻如何?」他含笑所稱的「新得一子」,便是高貴人所生的元恪。儘管這是半真半假的約定,但對馮誕的恩遇卻是眾人皆知的。

  馮脩與他相比,要遜色許多。他心中自然不平。何況馮脩生性不羈,好錦衣華服,好縱酒冶遊;馮誕卻是溫厚淳篤,屢屢耐心規勸。馮脩不聽,反而出言衝撞。久之,馮誕難免氣惱,偶然之下,便悉數告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終生未有生育,視馮家二子如己出,一直寄予厚望。聞聽此事,便大怒,召馮脩進宮,痛加斥責。

  那日,我本欲往太皇太后宮中請安,並未進殿,便已聽聞此事。

  「貴人,東平公正在裡頭。」

  我一時愕然。隨後便推說身體不適,返身離去,又切切叮囑宮人:「不必說我來過。」

  馮脩和馮誕的事,我從馮夙口中聽得一二。馮夙前日才剛進宮,對我說道:「姐姐,大哥和二哥,如今是勢同水火了。」我驚訝於他這番形容,問道:「真有這樣嚴重麼?難道——爹也不管?」馮夙說:「爹近來身體不適,不大出戶,誰敢讓他知道此事?」我咬了咬唇,擔憂起父親的舊病來,然而首要的,還是先提醒馮夙:「此事由他們去好了。你不可在人前人後提起,更不可偏向任何一方。」

  此刻,聽說馮脩在太皇太后宮中,十之八九,便為此事了。這樣的場合,我自然還是回避,佯作不知罷。

  然而,我並不急著折回去。只是踏著白石甬道,漫無目的地走著。驀然,卻為花草蔭叢中一串清越的笑聲所驚動。是一個孩童清純無邪的稚語,以及一個女子溫柔含蓄的低語。

  抵不住心中好奇,我穿過花蔭,悄然靠近。但見一宮妝女子,微微俯身,含笑照看著嬉戲的孩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此刻的神情,竟恬淡安寧至此。我有一瞬恍惚,這真的是袁貴人麼?但那孩子,顯然不是未滿周歲的拓跋愉。

  竟然是拓跋恂!瓔華招手,他便順從地依在她的裙畔。瓔華彎腰,溫柔地理了理他的衣冠,將束帶重新紮緊,又細心彈去他髮絲上的輕塵……終於笑道:「好了,該去歇歇了。」保姆向她道謝,施禮,然後領走了拓跋恂。

  瓔華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片刻之後才轉身。螓首輕側,不期然,便撞上了我的目光。我心中一驚,然而,她的驚訝尤甚於我。仿佛被人窺知了心事,面上微微一紅。那一瞬間,我們各自對視,卻無一語。

  然而,這並非重要的事啊,又何須如此?後來回憶,原來我潛意識裡早已懷疑了。

  我笑道:「姐姐是碰巧遇到大皇子了麼?」

  瓔華一怔,有些訕訕的,說:「是,是碰巧。」須臾,卻盯住我,那眸子又靈動起來,笑道:「怎麼?見我陪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覺得不可理喻?」

  我有意拿話試探她:「我見姐姐對大皇子如此上心,心裡替皇上高興呢。」

  「你……」瓔華一時語塞,稍後,卻輕哼了一聲,冷笑道:「這孩子如此可愛,難道你見了無動於衷麼?大概你也不喜歡孩子吧。」

  我暗暗咬牙,心知她這話又是在譏諷我未曾生育。但也無可奈何。

  她驀然卻又吐出一句:「這孩子也快有五歲了吧?」目光恍恍惚惚。我並不接茬,只是潛意識裡,始終存了一些疑竇。只因她方才溫柔善良的神色,分明是一個母親的眷顧,那是我從來也不曾見過的。

  臨走,她忽然笑道:「今日一早,聽說馮家的公子又進宮了,不知是哪一位?」她微笑,大概也聽說了一二,有意說,「我方才也遇到皇上了,問之於他,他也不知是哪一位公子……」

  我直覺地認為,會出什麼事。然而對著瓔華,也只是若無其事地微笑:「是麼?我也不知道呢。」

  果然,幾個時辰後,便聽說拓跋宏也去了太皇太后的寢殿。當他的面,太皇太后斥責馮脩,越發聲色俱厲。馮脩自是不平。拓跋宏一直冷眼旁觀,忽然怒道:「大概是平日太優待你了,以至於你驕橫跋扈。不如今日略施懲戒,好將這一切都扭轉過來。」太皇太后亦點頭贊同。拓跋宏拂袖道:「杖責二十。」

  這些,理固宜然。太皇太后無法挑剔,任誰也無法挑剔。然而,我心中不安,隱約仿佛看見袁瓔華的黑眸子,亮悠悠地刺過來……這正遂了她的意。然而,不也遂了拓跋宏的意麼?當著太皇太后的面,他可以下令杖責馮家的兒子。這其中,畢竟有些微妙。

  2

  如果事情僅僅如此,倒也罷了。

  但馮脩竟遷怒馮誕。他備了毒藥,欲鴆殺馮誕。然而,事情敗露了。

  翌日朝後,拓跋宏接到稟報,徑直入太皇太后宮。我和馮瀅恰好也在,見他匆匆直入,面色凝重,心中已猜知幾分,便端然起身,行大禮。他目光一揚,往日溫情亦淡了些許,只道:「你們都在……也好。」隨後,便以陳述的語氣述說了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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