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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那些燒杯量筒的笑話,沒必要拿出來說。

  去上課的路上,餐桌的速凍空氣似乎被傳導到了以錚的BMW裡。莊柔對著課本苦思冥想,許久沒翻過一頁。還是假日,馬路上沒有高峰期的喧囂,還很安靜,身處上海的這個地區,慶祝元旦的鞭炮聲很少聽到,夜晚世界也是一派沉默。

  明天以錚就要上班了。

  莊柔正發愣,聽到以錚輕輕說:「你沒說什麼時候回北京,」這不是個需要回答的問題,他繼續,「我訂了1月20號的機票。在那之前……你能不能抽出時間給你父母打個電話?」

  原來以錚是在煩惱這件事,現在梁家父母都已見過,莊柔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她心弦一緊,昨晚她的臨陣退縮,會被他認為是動搖嗎?

  「我知道了。」

  「雲意剛才說要回她公寓去,以鐸大概陪她過去。今晚三樓會很安靜,你把一樓客房的東西都搬上來吧。」

  比起梁家的豪宅,雲意姐的公寓小的像蝸牛殼,不過博士大概覺得那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

  以錚叫她搬到樓上去住……果然還是要他主動,莊柔臉頰微紅,松出一個笑靨,卻發現以錚根本沒笑。

  下課回來,莊柔發現以錚是正裝打扮,他以前從沒穿過白色西裝,她也覺得那會讓男人顯得娘娘腔。但看著他在夕陽窗邊漫不經心的松松領口,劍眉微蹙,那種隨意的俊朗甚至更加迷人,光芒四射,依舊是帥到讓人窒息的梁以錚。

  莊柔已經猜到了,既然博士回來時都要大張旗鼓,那麼以錚爸媽的歸來大概是鑼鼓喧天了。而且,這個晚宴一定就在梁家的豪宅裡。

  教堂中的人越來越多,細長方桌罩著海藍桌布,多層香檳架,成箱開封的銀盤、銀色餐巾、高腳杯,草坪被劃出粉白的停車區域。莊柔一瞬有些迷糊,仿佛往日重現。

  以錚看看手錶,說:「時間差不多了。」

  衣架上掛著一件嶄新的禮服,純白抹胸,裙長及地,腰間有淺粉緞帶,甜美優雅。

  莊柔通體冰涼,14歲的玫瑰園,他將她從籠子中解救出來;19歲的教堂,他將她重新帶進籠子。孤單是週期性的迴圈,或許她又應該開始齋戒了。

  「沒把東西搬上來嗎?」以錚看著她兩手空空。

  莊柔倔強的盯著他:「我晚上要學習。」別想讓她挽著他的手臂出現在大廳裡,忍受那些虛偽的衣冠禽獸。

  以錚淺笑:「所以叫你把東西拿上來啊,一樓會很吵,不是麼?」他輕輕抱住她,「把門關上,這兒就是你的秘密地盤了。」

  莊柔反應了幾秒鐘才接受了這個驚喜。

  可是……

  「你不需要向他們介紹我嗎……」她臉紅,覺得自己真是糾結。

  以錚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孩子,你是我的人,又不是我的直升飛機,我幹嘛要讓那些利慾薰心的傢伙對你明碼標價?早點睡,知道嗎?」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只活在想要的世界裡,開開心心。

  她狐疑的瞧瞧那件禮服,以錚笑道:「剛送過來,你沒意見的話,訂婚時穿。」

  莊柔剛要雀躍,卻灰心的發現了這事的另一面。怪不得早晨以錚要她搬回三樓的時候一點都不曖昧。如果他耽擱到後半夜,還是要她獨自入眠,這個初夜是白計畫了。

  告訴自己沒什麼的,然而她坐在以錚的床上,五個小時紋絲不動,做完了一整本《西班牙語中級語法習題集》,150頁,還絲毫沒有困意。

  聽著時鐘敲響十一點鐘,她偷偷溜到樓梯口向下張望,晚宴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回到房間,攤開《西班牙語高級語法習題集》,從第1頁開始。

  書頁忽然投下陰影,她一抬眼,以錚倚在門框上,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他略有倦容,帶著淡淡酒氣徜徉在夜色之間,卻能保持24小時的清醒得體。

  在以錚注視下,莊柔惱火的發現頭髮居然已經幹了——連藉口都沒有。她把書本放到床頭:「好了,我知道了,這就睡。你們結束的好早……」

  以錚笑笑,盯著她躺下,坐到床的另一邊:「哪裡結束了?有位女士說她看到樓梯口閃過一個影子,所以我來看看我的小影子,催她睡覺。」

  莊柔捏捏他的手:「以錚,你好像很累。」她眉毛彎彎如月,「休息一會兒再下去?」

  以錚點頭,居然枕著雙手,躺到了她腿上,舒然閉目:「幫我按摩下。」

  莊柔詫異一瞬,轉而暖融融的笑,小手撫上他眉間、太陽穴,輕輕擠按。微閉雙眼的以錚,看上去安靜而可愛。

  他只在她腿上休息了大概30秒鐘,起來時臉色不太正常,苦笑,「算了,最好別讓他們發現我失蹤。你快睡吧。」

  撂下這話,以錚沒再看她一眼,幾乎是逃下了三樓。莊柔怔怔望著他的背影,一肚子鬱悶,又打開床頭燈,繼續做題。看來她除了讀書真的什麼都做不好,誰在乎。

  這次翻開書本只有十幾分鐘,窗外就車燈大開,光束四射。看來賓客們在離開了。莊柔盤算著以錚上來的時間,在第15頁上匆匆劃下幾個答案,合書,關燈,假裝睡著。

  安靜到來的很快,黑暗中,門喀嚓開啟。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燈罩——很燙,顯然剛剛才熄燈。

  莊柔無聲的歎了口氣,以錚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聰明?她沒敢翻身,月色微醺,他的咳嗽聲浮在這個夜晚濕潤的凝氣中,融進她耳中都帶了酒意。突然有想哭的衝動,就像花蕾準備好了這個豔陽天綻放,卻在她滿心撲通了那麼久後,突然陰天。

  淋浴聲響了起來,莊柔打個呵欠,合上眼睛,困倦襲人。

  朦朧中,他的淋浴似乎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她背後有了下陷的重量,他的呼吸還帶著些微的萊姆酒醇香,吹上她側頸:「還裝睡嗎?」

  她腦中有些空白,身體被他扳著揉進懷裡。這下酒味更濃了,混著CK浴液的琥珀香。他的親吻落在她頸上,肩頭,胸口,雙臂持著她纖細柔軟的腰肢,有著不羈卻不暴躁的力道。

  他在她背上摸索片刻,發覺她的睡裙居然沒有拉鍊。

  ……

  他笑笑,替她擦乾眼淚。他發現自己竟也緊張的如同初次,剛才居然叫她幫他按摩下,那雙小手只在自己額頭上停留片刻,他就險些把持不住。沖下去第一件事不是把客人都趕走,而是猛灌兩杯酒。不是香檳,是萊姆。

  拾起她的小手,放在唇邊,他寵溺的輕咬著那蔥根般的指尖。她沒力氣,柔柔貼在他胸膛上,逐漸困倦,眼前發黑。

  她睡著了。

  如同系統無回應之後,將電腦強行關機。重啟後或許看不出任何問題,但看不見的損傷已經一點點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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