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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陸年羽漸漸平息,仿佛將怒火傳遞到了以錚身上,隨之冷靜。

  「梁以錚先生,你是個很好的導演,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坦白告訴你,我這個演員,入戲了。從此以後,我不會把她還給你。」

  以錚放開了他,後退幾步,笑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把她還給我?」

  陸年羽愕然,轉而又憤怒,「好吧,沒錯,現在我放不下她了,那以後呢?有一天我們第二次分手呢?」

  以錚擠出了最苦澀的笑容,他當然想過這個,他什麼都想過了。

  「分手?那又怎麼樣?你現在重新愛上她,以後感情會變淡,會再次分手。她會體驗一個像樣的、正常的分手,結束一段每個女孩都有的初戀。她會傷心,一陣子後重新站起來,長大,成為一個女人。」

  他看著她和陸年羽在一起,開心的笑,像兩個孩子一樣鬥嘴;聽著他們互稱「企鵝」和「狐狸」,享受這種頑皮而純潔的美好;看著她……在紙房子面前,依上陸年羽的肩,被他抱著,好像真的找到了依靠。

  每次這個時候他都把錢包裡的紙方拿出來,讀一遍,回想她那天下午的話……我拋棄你了,我不要你了……

  他終於明白那種淚流回心裡的劇痛感覺。

  陸年羽一直覺得,像梁以錚這樣的男人會覺得全世界都是他的牽線木偶,都該憑他差遣,還感恩戴德覺得是種榮幸。

  而他從來不是這些人中的一個,他正處在一個男生最最血氣方剛的年齡,不許任何人強迫指使。

  然而,當梁以錚找上他,說明來意,他終於懂了,一個男人的愛可以深沉而無私到這個地步。

  梁以錚曾經犯過錯,但不會再錯。於是他答應來追回莊柔,帶給她那未完成的「第二次初戀」。

  他把她這個年齡正常女孩該有的一切都帶回給她,哪怕只是簡單的在一起複習功課,在一起準備考試,那些普通大學情侶會在圖書館中做的事,他帶到病房中來做,她都快樂的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一泓陽光。

  漸漸的,他也被那陽光籠罩,他再次愛上了她。真是諷刺,以前他追了她一年,追到手並不覺得有多愛她。

  而現在分手了,兩個月的時間,回到她身邊卻像陽光重現。

  莊柔一直是個迷,孤僻而神秘,他曾經被這個迷攪得手忙腳亂,看不懂她,就惱火的告訴自己沒必要費這個事。他驕傲的認為,她不願為他而變簡單,就說明她不是他的那杯茶。

  就是那樣輕率的說了分手。

  世界上後悔的男人太多了,這兒就有兩個,而後悔藥只有一份,梁以錚讓給了他。

  雲意到最後也沒有搞明白,誰導演了這場戲,這場戲又讓誰入了迷。她只覺得自己再也敵不過了,敵不過這樣的生與死。

  曼瑤死了。小柔現在生死未蔔。

  她摩挲著指間的戒指,sXe,什麼叫孤單呢?她是三個姐妹中最成功的一個,只因為她身邊的人一個個走掉。高處不勝寒,是先不勝寒,然後才越發向著高處嗎?

  兩個男人又陷入了沉默,許久,陸年羽輕輕說:「那枚戒指,我照你說的,留在你辦公室裡了,在垃圾箱裡。……你怎麼知道她會想去看夜景?」

  以錚答道:「我只是這樣希望的。」

  雲意猛地抬頭,戒指?

  以錚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輕輕搖頭,示意他不會將它還給她。這枚戒指還有很重要的作用,謀殺案還懸而未決,許成幻牽涉其中。五年前的一段往事,可能是他破解疑團的密碼。

  雲意出言:「以錚,我們能不能談談……」

  「不能。我會儘量不去打擾曼瑤的安寧。這是我唯一、最後跟你說的話。」

  雲意慘然點頭。「你恨我,永遠剝奪了你跟小柔在一起的機會?」

  以錚轉頭,目光中有定然的疏離:「我恨你,因為你讓她恨自己。」

  看來她終於得到了他的恨,如願以償。

  「手術中」的燈熄滅,全世界的審判都在這一刻到來。

  千惠自知該是一群人中最置之度外的一個,畢竟小蘿莉和她沒有什麼牽扯。對以錚的愛已經快要昇華,他不是小蘿莉的也不會是她的。

  但當Jackson宣判結果,她是哭的最厲害的一個。其餘幾人都各自靜立,仿佛要等著這個結果融進血液裡。

  Jackson掙脫了千惠又哭又叫的糾纏,換下衣服,簡單休整之後,跟以錚到安靜的地方,交換劫後餘生的感慨。

  「梁,我求你回去寫一篇論文,這個案例將作為心理治療與生理治療完美結合的里程碑,被載入史冊。」他的激動溢於言表,「你知道嗎,她的身體,她的器官,都……open。」

  美國人事後一直抱怨博學多才的自己居然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中文詞來描述他的動容。「整個手術像一場戰爭,她再不是冷漠的觀眾,她成了戰士,開始加入戰爭了,抱著活下去的希望。」

  以錚不發一言,小柔還是始終不信的吧。

  當人被催眠,將冰塊放在他手上,告訴他這是滾燙的鐵塊,他的皮膚就會被「燙」出水泡。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對世人描述著妙不可言的精神力量。

  Jackson有高超的醫術。

  莊柔有埋藏的堅強。

  他只是讓兩者咬合到剛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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