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之遠(25)_漪微

二五

　　幾十分鐘之後走進妙仁醫院時，莊柔懷的是完全叵測的情緒。走出電梯，遠遠看到以錚辦公室外，千惠正在和一個人談話，氣氛不太友好。

　　原來又是上次的歌星，這次是牛仔T恤的打扮，黑眼圈也消去了，顯得陽光不少。

　　千惠不是很能忍的人，何況這歌星從來不守時。即便他不知道時間改到週一，那麼應該兩點開始的諮詢，他4點才到？「我們已經通知過您了，梁醫生今天下午有事，您的諮詢要改到下週一。梁醫生還表示，如果對您造成損失，由他來承擔。」

　　歌星哧哧出了口冷氣，「那麼你們準備好承擔吧，我會叫Jessica把帳單寄過來。」

　　他把外套甩到肩膀上，和上周一模一樣的動作。

　　莊柔進門，站在一邊。歌星看到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著她大叫起來，「她也來了嘛！怎麼她的諮詢就沒耽誤？我叫Jessica起訴你們違約！」

　　千惠攤開雙手，表示悉聽尊便。歌星無語，轉身對莊柔做了個笑臉。「美女，不是沖著你。上次沒認出來，你是那個作家晚晴吧，咱這麼有緣，回頭新專輯幫我填個詞，就這麼說定了。我叫Jessica聯絡你，拜拜。」

　　他擠著睫毛過卷的眼睛，拍拍莊柔的肩，一副「你應該很榮幸」的嘴臉。

　　看著他消失，千惠吃不消似的揉了揉胃，打量莊柔幾番，遺憾地搖頭，就像明明眼前該是個孫猴子，但她偏偏不長毛的那種遺憾。

　　有人輕輕咳嗽一聲，兩個女人一起回頭去看。以錚站在門口，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換了衣服，正裝西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價格不菲，更襯得他挺拔而俊朗。

　　「時間差不多了。」以錚看了看表，對千惠使了個眼色。

　　「過來吧。」千惠朝莊柔吆喝著擺擺手。

　　她莫名其妙地跟著助理進了更衣室。千惠小心翼翼地提出一個袋子，將包裝打開後，一件淡紫亮色的小禮服裙映入眼簾，肩帶細伶，色調優雅，頗透著柔軟而富內涵的淑女氣息。

　　「轉過去。」

　　莊柔如觸電一般，頓覺被冒犯了。

　　「這是什麼意思？」

　　「反正是他的意思，誰知道什麼意思？」千惠沒好氣，手臂機械地提著禮服裙微微晃動。

　　莊柔咬了牙，推門出去。以錚正在辦公室打領結。

　　「為什麼要我換衣服？」

　　「治療。」

　　「我身上的衣服有問題嗎？」

　　他看她一眼，她穿的是淺珠色的風衣，很端莊。「今晚最好還是穿得正式些，儘管都是認識的人。以鐸回國後，有些人說要聚一聚。」

　　她頭腦一片空白，用了幾秒鐘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他是在說——宴會嗎？如果是治療，她實在是看不出參加一個宴會跟消滅熾冰有什麼關聯。

　　而如果是……約會，他選了她最討厭的方式。他在她14歲生日會上看到過她有多麼討厭這種場合，他明明知道！

　　「梁醫生，我覺得您的治療對我根本不起作用，還是停止吧。」

　　他知道她是一定會拒絕的，但直到看到她掏出一張銀行卡，才當真起來。

　　「密碼是XXXXXX，裡面大概還有個幾萬塊，如果不夠的話，我再去跟爸爸要。」她很平靜地將它遞給他，「放心，我不會跟爸爸提梁醫生的事。」

　　以錚怔住，他有些擦痛一樣的惘然。那傷口，明明昭然若揭。「你不會提？」

　　「我為什麼要提？」

　　他無奈地低了頭。但無論如何，現在不該考慮這件事。他必須結束這個夜晚，這樣，他和她的早晨才能開始。

　　「今晚是最後一次治療，之後，如果你還是想離開，我不會攔你。我只要求這最後一次。」

　　20分鐘後，以錚欣賞著眼前的窈窕淑女。

　　淺紫很襯她略顯琥珀色的眸子和白皙到透明的肌膚，後背上，緞帶是X形，在肩胛骨下打成個蝴蝶結，開口不小。於是她臉頰上有些紅暈，也不敢抬頭看他。

　　千惠送兩人到電梯中。以錚依舊凝視著莊柔，視線順著她溜直的脊背看下去，一點不避諱。「怎麼系得這麼緊？」

　　他歎了口氣，知道是千惠故意使壞，於是動手幫她解開，重新系過。她還是低著頭，緊咬唇，但很順從。

　　他手指動作很慢，隔著薄軟絲綢觸到她腰肢的一刻，兩人都僵住了。

　　「對不起。」

　　沉默開始蔓延，一直彌漫到他的車裡。晚宴在一個很遠的別墅裡舉行。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他停下時卻仿佛只過了5分鐘。款款下車，她跟在他身後。眼前的別墅富麗而輝煌。

　　「挽住我的手臂會比較禮貌。」

　　他幾乎是在提醒一切她最討厭的細節。於是掛上他右臂，白皙的手在西服袖上顯得纖細無暇，sXe的戒指，熠熠生輝。

　　兩人攜手進入別墅的一刻，熟悉的泛著酒氣的虛浮感泛上她心頭。她轉過頭去，很想嘔吐。他攬住了她的肩，卻發現女孩已經抬起頭來，笑容燦爛，顧盼生輝。

　　走入大廳。

　　莊柔第一眼看到的是梁以鐸博士，他猛然也看到她，一口Martini噴了出來，愣怔的傻樣一點不像國際知名的學者，看來他不知道弟弟要帶她來。

　　而她幾小時前剛剛當眾羞辱了他。

　　美好的開始。

　　自從上了車，莊柔就明白了，以錚在重演她幼時經歷過無數次的事。儘管她始終拒絕談論14歲以前的生活，但僅憑14歲生日會的一瞥，他看到的東西已經足夠。他將她介紹給每一個賓客，毫不吝惜讚美之詞。小洋娃娃式的笑容自動出現在她面容上，謙虛而得體，聽每個人稱讚她的容貌、才華和氣質。

　　之後，以錚尋了個由頭躲到一邊去了，看著女孩繼續站在燈光中間。以鐸沒好氣地瞥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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