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這咬人的愛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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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運年趁她還在熟睡,找了護士給珊珊雙手纏上繃帶,防止她抓破身上的水痘。 然而珊珊滿身滿臉的水痘都鼓脹脹、亮錚錚的,似乎風一吹便要爆裂。莫運年用薄毯密密實實裹了她,一路抱著她走出醫院。 開車時,連交給我抱都不放心,不斷囑咐我,「小心她身上的水泡,千萬別弄破了。如果留疤就糟了,女孩最緊要就是這張臉。」 我訕笑,他真是個皮相至上的人,瞬間的柔情顯現,也遮不住他風流浪蕩的本性! 然而到了莫運年家,我更震驚。 莫運年一向有品味,家居擺設無比精巧妥帖,常年雇人打掃得一塵不染,乾淨整潔。 然而此刻,地上到處散亂著幼兒的圖畫書、玩具,一輛小火車正突突圍著塑膠鐵軌在轉動,桌上更是散放著各種蛋糕、零食…… 臥室裡那張不只供多少女人銷魂過的香豔大床,此刻卻已經被芭比娃娃和泰迪熊佔據了半壁河山。 他極溫柔地將珊珊放在床上,仔細地替她脫掉外套,換上軟厚的珊瑚絨睡衣。 大抵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張床上脫女人的衣服,卻不帶一絲欲念吧。 也許我不該再對他抱有那麼深的成見。 然而還沒等我感歎完畢,他說的一番話,又令我膛目結舌。 他一邊替珊珊蓋被子,一邊長舒口氣,「珊珊這兩天住我家,晚上出疹子的時候,我嚇壞了,以為是我哪個女伴不乾淨,過了髒病給她。你知道,小孩子比大人敏感……」 他說的坦然,毫不避忌,倒弄得我一臉駭然,尷尬的不知該如何作答。 只覺得這男人荒唐的離譜,那一分好感,則像滴上熱鍋的水珠,呲的一聲,不見了。 過了兩日,珊珊的病情穩定下來。 莫運年特地請了假,在家陪珊珊,寸步不離。 因臉上水泡奇癢難受,她屢屢忍不住想動手撓,雙手被綁成木乃伊狀也絲毫制止不了。 莫運年就隨時拿著止癢軟膏在旁候命,只要珊珊一動手,他便飛撲而上。 珊珊是個鬼精靈,她知道莫運年特別縱容她,便更加恃寵而驕,竟屢屢以此要脅,「如果,你請我吃焦糖布丁,我便不撓!」又或是「我的芭比想要一條花裙子。」「睡覺時,要講三個故事,唱兩首歌。」 然而莫運年都一一答應,毫不猶豫,仿佛只要珊珊不動手撓臉上的水痘,讓他肝腦塗地都可以。 我在一旁看得唏噓不已。 世間萬物,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知多少女人想降服這個男人,甚至有人不惜以命相搏。 沒想到,他的剋星竟是這個小女孩。 而遠在英國的汪子晴仿佛一早就知道答案,所以只每天一通電話,絲毫也不擔心。 這日,春光特別明媚,只把白花花的柏油馬路照得似一面鏡子。 我在公司樓下欣賞一株早櫻,粉白的花苞鼓鼓的,迫不及待要綻於微寒的風中。 生命那樣短且美,隨時有可能夭折。 然而—— 誰也不能阻止它。 就像,誰也不能阻止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溫旭生約我見面,說有重要的事情與我商談。 我皺著眉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好似我同他已經不再有交集,便一口回絕了。然後,他竟鍥而不捨,不斷打過來,我不勝其煩終於答應他,明晚一起吃飯。 掛了電話,我才想起,如今我和溫旭生見面,已經不在同以往,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遂打電話通知了晉州。他倒是大方,爽快地說:「吃頓貴的,爭取把他從你這裡拿走的錢全都吃回來。」 我笑,「如果這樣,你可得到消化科替我先掛個急診。」 然後,我裝作無意閒聊,半試探,半通知地說給唐美妍:「不知溫旭生明晚約我何事?」 唐美妍顯然已經被打過預防針,「我不清楚,可能是你們房子有些手續,沒有交接清楚。」 「你出席嗎?」我故意問她。 她沉默片刻,神情居然有點怨懟,「他說,你們談財產分割的問題,我最好不要參加。」 我詫異,我同溫旭生早就人財兩清,有什麼可談的? 但我不方便同她細說,只得敷衍道:「嗯,分手的兩人談財產,是比較惡形惡狀,萬一大打出手誤傷了你就不好了。」 唐美妍聽我這樣說,仿佛心頭一寬,反過來安慰我,「旭生不是這種人。」 呀—— 溫旭生不是這種人?什麼人才是? 當初他當胸捅我一刀,趁我悲痛欲絕之際,將全部錢財都劃歸到自己那一邊時,我便知這個人的精明與自私,是早已深入骨髓的。 隔天下班,他來公司樓下等我。 黃昏暮暖,特別安靜,夾著春風襲上身,仿佛天地都柔情萬端。 我輕輕歎口氣,這樣柔靡的日色下,實在不適合一對已經了卻塵緣的男女再續前話。 不知為何,我忽然很想晉州。 想在這薄薄春意中,與他一道煮茶論道,談天說地。 尤其當他握住我的手,指尖的溫度與這春的氣息,再契合不過。 當溫旭生在車裡輕輕按喇叭,我躊躇片刻,還是坐了上去。 車子是我們結婚第三年買的。 那一天,他也是這樣開著新車來接我,想給我一個Surprise。他也是這樣輕輕按喇叭,然後微笑著看我驚喜的表情,他笑得那樣暢快,仿佛我的喜悅便能令他滿足。 然而,終究,他日益膨脹繁盛的欲望,還是戰勝了他淺薄的情愛。 同樣是這輛車裡,我發現了他的背叛與欺騙。 那一粒水晶紐扣,瑩瑩一閃,如那顆藍色小痣一般,精緻、囂張,無懼無畏,直刺人眼。 而如今,這車已經易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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