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在疼痛中奔跑 | 上頁 下頁
七二


  不過,丫丫真的是一個「不一般」的孩子,各個方面都與別的孩子不一樣。她很少哭,剛生下來是因為哭不出來,後來她具備了「哭的能力」,也同樣很少哭。別的孩子醒了以後,通常以哭聲來提醒大人注意,她卻不,醒來後總是一個人安靜地望著天花板「沉思」,如果時間長了還沒人理會,她便會「呀——呀」地叫幾聲,見到人過去,便會露出開心的笑靨。

  人的眼淚和啼哭都是有限的,有一個總量的限制。就如同我剛結婚的時候流過太多的眼淚,以至於現在很少哭一樣。我不知道數月後我的孩子,會成天從早哭到晚,哭盡了她童年所有的眼淚。

  因為嬰兒的胃是橫向的,很多孩子都有過「吐奶」的經歷,丫丫卻一次也沒有吐過奶。嬰兒都愛流口水,流鼻涕,經常是兩條清流過江,丫丫卻總是乾乾淨淨,氣味芬芳。

  還有,很多嬰兒都會「認人」,即只喜歡一個人抱,比如說媽媽或外婆、奶奶,得到他「寵倖」的那個人既驕傲自豪又叫苦不迭。丫丫卻對所有人都表現出一種開放友好的姿態,不管是誰對她伸出手,她都欣然接受,並報以美好微笑。

  總之,丫丫就像一個安琪兒,總是懂事地儘量不給大人增添額外的負擔和麻煩。雖然她實際上比世界上99%的嬰兒都難帶千萬倍,幾乎讓整個家庭支離破碎,人仰馬翻,但是,這些

  都不是她主觀可以控制的。

  所以,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一點兒不任性,一點兒不無理取鬧,乖得令人心疼,乖得令人不相信她是一個剛剛出生幾個月的孩子。

  有時候,看著她清澈明亮的眼睛,我感覺她深沉睿智,洞察明晰,世間萬事萬物均了然於胸。這個時候,我會想起病中的父親,他的眼睛。醫生都說植物人沒有任何思維,我卻堅信父親什麼都懂,他的眼睛那般慈愛悲憫,洞悉一切,只是不能用言語表達。其實,或許在他即將離開人世去往另一個世界時,他是最有智慧的,那是一種人類所不具有的力量,來自天國。

  我相信嬰兒也有這種通曉世界的能力,這是與生俱來的,而當他學會走路說話,凡俗的塵埃沾染到他身上,這種能力就會喪失。

  所以,我面對丫丫的眼睛,會感覺對生命深深的敬畏。

  §29.裴裴

  淩逆終於坐到了我的面前。

  還是那間熟悉的茶樓,還是有著格子拉門的日本風情的榻榻米。在這裡,他第一次輕吻我,他的手溫柔地穿過我的黑髮,說:「我一直渴望有一個長頭髮的女友。你的長髮多麼漆黑柔亮,不曾燙也不曾染,像夜幕下的瀑布,幽暗發光。我一直渴望有一個你這樣的女朋友,天然的長髮,蒼白的面孔,冷靜地外表下蘊藏狂熱的激情,像原始森林的燃燒……」

  多麼動聽的語言!

  可是,他已經有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主動給我發過資訊,更沒有到單位來接過我。當我忍不住給他打電話或發資訊,他不是在睡覺就是在賭桌上,要不就是和一幫狐朋狗友尋歡作樂。

  「淩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儘量冷靜地發問。

  「我怎麼了?」淩逆微笑著看著我,那笑容依然是親切的,迷人的,一臉無辜。

  「你,你這麼長時間也不和我聯繫,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到底想幹什麼?」

  「哦,這有什麼錯嗎?我本就是一個無業遊民,我喜歡睡懶覺,喜歡三朋四友,醉生夢死,難道我有欺騙過你,有過偽裝和掩飾嗎?如果你喜歡的是一個按部就班、中規中矩、從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好』男人,你家裡不早就有一個了嗎?難道你還想改造我嗎?」

  我瞠目結舌。

  是的,淩逆是本城赫赫有名的浪子,花天酒地、風花雪月、腐朽糜爛本就是這個男人全部的生活,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他確實也從不曾隱瞞過我。當初他所吸引我的恰恰也正是這一點,落拓不羈,桀驁不馴。如果他真變成了一個潔身自好,五毒不沾的「好」男人,他的魅力和個性又何在呢?

  可是,他曾經對我那巨大的狂熱和激情,如今哪裡去了?

  我如此質問他。

  「那你想怎麼樣?」淩逆溫柔地,不緊不慢地說,「你希望我們的激情衝破沸點,然後各自衝破家庭的枷鎖,打碎兩個舊世界,重新建立新世界嗎?你可以離開把你伺候得如同尊貴的女王般的忠心耿耿的好老公嗎?就算你離開了,我們在一起就會好嗎?」

  我,再一次啞然。

  是的,這麼多年我依賴沈浩已經依賴成習慣。他就像無味的水,菜裡的鹽,當他存在時你絲毫不會在意和重視他的存在,可要沒有日子則會沒法想像。而且,淩逆這樣的男人,能嫁嗎?認識我的時候,他剛與第三任太太結婚半年多,她的新太太也是本城一個有名的美女,剛嫁給他半年,他便對著另一個女人說,我一直希望有你這樣一個長頭髮的女友……更不要說他的前任及前前任太太,每一個人嫁給他最多不出兩三年便分道揚鑣。那麼,我的結局又會好到哪兒去?別說他從未承諾過離婚娶我,就算有那一天,誰能擔保他是否會立即對另一個女人說,我一直希望有你這樣的一個女友。

  我傻傻地望著淩逆,感覺自己很蠢、很驢。

  淩逆笑著撫弄了我的長髮,說:「好了,寶貝兒,別再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自尋煩惱了。只享受愛的甜蜜而不去承擔痛苦難道不好嗎?我說過,你是我認識的女人裡面最聰明的,你知道該怎麼做,對不對?」

  「怎麼做?」我仍然傻乎乎地問,這輩子從沒有如此弱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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