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在疼痛中奔跑 | 上頁 下頁
五二


  「裴裴,《羅馬假日》裡偷逃出來的小公主,這樣的純潔美麗。」淩逆說。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知道我心所想?我怎麼可以有這樣奢侈的幸福?我傻傻地微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傻孩子,別這樣看著我,像看著一個誘拐少女的壞蛋,我可不喜歡有犯罪感。」淩逆開著玩笑,而我已經暈眩。

  「為什麼是我?」我喃喃道,「芊芊,我以為你喜歡的是芊芊,男人都喜歡她,我只是影子,只是陪襯。」

  「心高氣傲的裴裴也會這樣自輕自賤?你沒感覺自己是迷人而充滿誘惑的嗎?」淩逆詫異道。

  「可是,可是芊芊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情,比我更長袖善舞,我,我是渺小的,不引人注目的……」我繼續喃喃,像發了高燒的病人。

  「是的,芊芊漂亮,芊芊是人見人愛的玫瑰,她身邊眾星捧月的男人太多,我不見得一定要湊這個熱鬧。別提芊芊了,難道除了她,你就沒有自己了嗎?她是豔麗的玫瑰,你是幽雅的百合。我愛百合的孤傲高潔,別低估我的品位。」淩逆溫柔地說,嗓音醇和悅耳猶如天籟。

  「可是……我一直默默無聞,你的眼睛都盯著芊芊,她光芒四射,早已掩蓋了我,你根本不曾注意過我……」

  「錯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我早就注意你了,當你坐在角落裡悄悄用眼睛巡視著我的時候。你敢說,你今天的朗誦不是讀給我聽的嗎?我都瞭解,都明白,我要像羅切斯特先生對簡愛那樣對你說,我愛你!」

  我的眼淚滑下。我驚異自己還有眼淚,我以為它早在情感的沙漠裡枯竭。封閉的感情閘門一下打開,像缺水的魚兒,終於尋覓到渴慕的海洋。

  我投入淩逆的懷抱,義無反顧。

  淩逆是花花公子,淩逆用情不專,淩逆花天酒地,淩逆聲名狼藉。淩逆是美酒,是毒藥,是明知不能飲,不可飲,也要拼卻的一醉!

  我醉了。

  「你是我所見過的女人中最聰明的,最有女人味兒的。」

  「你的長髮多麼漆黑柔亮,不曾燙也不曾染,像夜幕下的瀑布,幽暗發光。我一直渴望有一個你這樣的女朋友,天然的長髮,蒼白的面孔,冷靜的外表下蘊藏狂熱的激情,像原始森林的燃燒……」

  「你有最美麗的聲音,嬌弱而性感,讓人憐惜又讓人眩惑,就像希臘神話裡在島上唱歌的女巫,見到她的人即刻化為石頭。瀕臨毀滅的吸引,極度致命的誘惑……」

  多麼動聽的語言,每一句都深情,每一句都熨貼,每一句都不偏不倚,深入人心。女人是用耳朵來戀愛的。哪怕他說的是謊言,我喜歡!我喜歡聽!我感覺自己心裡的那一個黑洞,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填平,洞裡那一枝詭異冶豔的植物,開出美豔馥鬱的花朵,像罌粟。

  他是真正明白我,懂得我的人。我的冷漠與熱情,我的天真與世故,我的高傲我的卑微,我的歡喜我的悲愁。在他面前,我無所逃避,無所遁形。我是透明的玻璃人,五臟六腑纖毫畢現。

  我願意,被他擄獲被他征服。我討厭懦弱窩囊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奴顏婢膝,曲意承歡,像一條沒有骨頭的哈巴狗,只配被人呵來斥去,不高興了就一腳踢出去,像踢一隻破舊的爛皮球。像我的外公,我的爸爸,還有,沈浩。如果說淩逆是酒,沈浩就是水,一杯沒有顏色沒有溫度的溫吞吞的白開水,解渴卻毫無味道。

  是的,看慣了沒有原則和立場的老好人,我喜歡個性鮮明,亦正亦邪的人物。像淩逆這樣,俊朗而不失灑脫,懂得品位又不失紈絝,大俗大雅,有型有款,真是男人中的極品。再沒有比他更可心可意的情人。

  每天每天,眼睛一睜開就想到他,心為此像滿漲的風帆,充滿狂喜。上午他不會起床,我會去電臺安排晚上的節目。中午時分,手機資訊會適時響起,我們會共進午餐,在一些格

  調清雅的小茶樓、咖啡館。淩逆從來花錢大方,不像沈浩,總是為雞毛蒜皮盤算著分分厘厘。耳鬢廝磨一個個浪漫迷人的下午,晚上我去電臺上班,他便和一幫朋友去賭錢,有時會送我回家,有時不。

  這個男人,以不可抵擋的迅猛之勢,驀然闖入我的世界,占滿了我整個的心扉。正如席慕容詩裡所說:如果你是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等候羽箭破空而來,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膛……

  在淩逆面前,我就是這只不設防的白鳥。我時時刻刻陷入一個人的冥想,我的心因為思念而幸福得顫抖。

  即便在家,思念也從未止歇。手機資訊是我們溝通的最好途徑。有時半夜因為相思而難以入眠,我會爬起來到洗手間給他發短信,他的回復總是及時而熱烈。我們的語言蘊含機鋒,心有靈犀一點通。

  有一次因為採訪,我們一天未見。午夜時分,我給他發了一條信息:「三秋了!」一分鐘後,收到回信:「三秋之苦,同……」,下面的話需要翻頁,我不禁停下來,好奇地猜測他的下文,同什麼?同熬?同等?同感……

  我撳下翻頁鍵:同享!

  不禁莞爾。是的,有什麼詞彙比這更妥當?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三秋之苦,同享!

  淩逆實在是絕頂聰明的。

  「為什麼你的眼總是憂鬱?為什麼你的神情總是蕭索?為什麼你總是低著頭著牆根默默地往前走,像一條灰色的影子,悄無聲息?你為什麼不可以把頭昂起來,把腰背挺直,昂首挺胸步履輕快,像芊芊那樣充滿自信,神采飛揚?」那個冬日的午後,在那間日本風格的榻榻米上,他溫柔地問我。

  「你嫌棄我。我習慣了,我不想引人注意。」我怯懦地垂下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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