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在疼痛中奔跑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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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做出了如此惡劣的事情,暴露出他本質裡的自私和霸道。為了佔有我,他不擇手段,不計代價,也不顧我的死活。如果當時我清楚地明白這一點,毅然與之分手,我會到貴陽去讀電大,開始新的人生。就算讀不成也不要緊,我才19歲,有的是機會。 可是,我竟偏偏被桑的眼淚打動!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況且是桑這樣看上去又酷又冷的「硬漢」。他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平素裡從不表現感情,還總是肆無忌憚地嘲笑我的「小資情調」。 我是那麼留戀「定情之日」小山坡上浪漫迷人的氣息,那麼留戀對我說甜言蜜語的他。可是,與他相處的半年多他從未讚美和誇獎過我,他總是嘲弄地說我胖,嗓音嘶啞,普通話不標準……那日在小山坡上誓言相許的溫柔與深情無處可尋。可是,如今,在我有可能與之分手的關鍵時刻,他又恢復了那日的浪漫與癡情。他熱烈地讚美我,傾訴他對我的愛慕和依戀,這讓我再次感受到「愛情」的氣息,我所憧憬的可以為之付出一切的愛情的氣息。 我是如此貪戀這浪漫的氣息,以至於為了留住這氣息而毫無原則地原諒他。 於是,我把他的錯誤簡單地歸結於由於家庭教養的匱乏令他缺乏對人起碼的尊重和禮貌,但他本質上是善良的,最主要的,是愛我的。在「愛」的外衣下,一切的行為都是合情合理,可以諒解的。 我歎息著,伸出手,將他的頭摟在懷裡,像溺愛的母親摟住她闖禍的孩子。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紛爭,我以自己毫無原則的善良原諒了他。 從此,歷史驚人的一幕幕重複上演,每次他都這樣哭泣、表白,而我,竟然無一例外地被打動,一次次地妥協,原諒。眼淚與表白是他拿住我的「軟肋」的武器,百發百中。 桑就是這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總是能令女人甘願去為他做出犧牲。他並沒有一張俊美迷人的臉,也無風流公子的萬般柔情。他高大威猛,強健有力,外表可說十分的「男人」。可是,他偶爾流露的一絲柔情和孩子般的無助,總能激發出女人天性裡那種母性的疼愛與憐惜。甚至,他破碎的家庭也令他有著某種悲劇的色彩,總是有女人會被他吸引,願意伸出手去,撫慰他傷痕累累的身心。 事後,母親曾失望地對我說:「芊芊,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有主見,有膽識,心氣很高,敢闖敢幹的人,沒想到你竟被一個男人死死地捏在手裡,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看來,我高估了你,你的未來,只能是平庸的。」 眼巴巴盼到了開學。電大由於是夜間授課,節奏非常鬆散緩慢,完全不能滿足我渴望「忙起來」的要求。 這天下午,我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細雨飄落下來,心情無奈而惆悵。前程茫茫,我不知自己將去向哪裡。 敲門聲「篤篤」響起,我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不禁愕然。 來人遞上名片,原來是鳳凰城市電視臺的文藝部李主任。當時的鳳凰城還未撤地設市,有兩家電視臺,一個是桑所在的,也就是我考取的地區電視臺,另一個便是市電視臺。來人說,他們的台長看到我偶然在地區台做的一檔節目,認為我很有潛力,特意讓他來找到我,問我可否願意到市電視臺工作。 幸運來得如此突然,我吃驚地張大了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人在家中坐,餡餅竟然真的從天上掉下來!我拼命地點頭,說著「願意!願意」。 「那就跟我走,見見我們白台長。」李主任笑著說。 我既沒想到換衣服也沒想到化妝,就這樣傻呵呵地站起身來,門一關就跟他走了。 見到白台長的時候,我穿了家居的夾克衫和牛仔褲,頭髮淩亂,素面朝天,確實是「本色」得可以。 白台長看到我,卻滿意地點點頭,說:「不錯,比螢幕上的形象還強。而且,你的氣質表明你擁有非常良好的教養和素質,我們對你,充滿期待。」 當即台長便拍板,讓我獨立主持一檔《影視歌曲欣賞》的節目,下週一便正式上班。 母親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桑卻陰沉著臉,憂心忡忡。他沉悶半天,終於說:「你可否不去?」 「什麼?」我驚得目瞪口呆。我如此鍾愛主持人這個職業,我考上了地區台,卻因為台長不賞識而一直讓我坐冷板凳,雖然具體原因當時我尚不清楚,但已經明白在地區台是無前途可言了。我考上了貴州省電大,試圖離開這座城市尋求新的發展,桑又不允許我外出,蠻橫地將我留下。如今,市電視臺看中了我,不但讓我獨當一面,還是正式調進台,天下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事嗎?可是,桑卻對我說,可否不去。 「你知道我們兩台的關係,如果你去了,老齊會懷疑是我將你弄過去的,會疑心我是否與市台有什麼特殊關係,甚至會懷疑我要叛變過去,這對於我在台裡的地位是相當不利的。所以,為了我的清白和聲譽,你不能去。」 當時兩台由於競爭的關係,更由於兩個台長有些個人恩怨,竟把兩台關係弄得勢同水火,不共戴天。老齊成天挖空心思與白台長鬥爭,鬥得自己頭髮都恨不能一根根豎起來。不但如此,他還號召全台人民和市台鬥,兩方均雄赳赳,氣昂昂。所以,桑又擺出大義凜然的姿態,絕不能因為他的女朋友「投降」了敵方,而讓老齊質疑了他的忠誠。 我痛苦極了。我不明白他們這些恩恩怨怨,我只是熱愛主持人這個職業,只是有滿腔的熱血,想貢獻給電視臺。至於是哪個台,我並無選擇。既然地區台嫌棄我,市台又看中我,我為何不去? 桑卻堅持,市台之所以拉攏我,並不是我本人有什麼才華,而是因為我有他那麼一個「才子」男朋友。他們的居心,是想先拉我過去,作為「人質」,再慢慢逼他就範,最終目的是將他拉到市台。他是電視臺的頂樑柱,他一走,地區台就該完了。此舉牽涉到兩個電視臺的興衰榮辱,關係重大,可說牽一髮而動全身。 「我身為地區台的人,絕不能做洪承疇,甫志高。」他總結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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