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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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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實在太灼人,朝夕只得把臉轉向車窗外。 可是樊疏桐還是盯著她看:「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側面很好看,像畫出來的。」朝夕忍無可忍,拉下臉說:「你煩不煩?」 「怎麼我一回來你就煩我呢?」樊疏桐在美國待了一年多,臉皮似乎更厚了,其實他戴著眼鏡的樣子顯得比以前「正派」很多,還真跟黑皮形容的一樣,不像學者也像教授,氣質儒雅斯文,很適合騙姑娘,可能他自己也意識到這點,仗著自己的「正派」形象,說出來的話卻膩歪得讓朝夕想吐,臉上笑得都起皺了:「朝夕,你該體諒我才對,在國外成天看那些洋鬼子都看膩了,一個個粗毛野獸似的,哪有我們中國姑娘這麼細膩,我一看見你就覺得特親切,像見了親媽似的……」 朝夕在心裡罵他「不要臉」。 「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要臉?」樊疏桐一眼洞穿她的心思,目光溫柔似網,整個地罩住了她,嘴上一刻也沒歇停,「反正在你眼裡我怎麼著都是不要臉,那就乾脆不要臉好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要臉幹什麼,有心就可以了,對不對?」說著手很不自覺地搭上她的肩……朝夕厭惡地推開他,就差沒拿腳踹了,他倒哈哈大笑起來,「逗你玩呢,搞得這麼認真,都快二十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要不是吃飯的地方到了,朝夕真恨不得中途下車。 而樊疏桐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來頭,人還沒下飛機,這邊就有人為他打點好一切,一說要吃飯就立馬給他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在一個封閉的小院內,整個吃飯的地方就擺了一張桌,都說是專門接待外賓和重要人士的,如果不提前兩個月預定還根本輪不到,樊疏桐口口聲聲交代他們要低調,其實這才是極致的張揚。 環境真是沒話說,窗外寒梅吐香,院廊上掛了很多大紅燈籠,外面有風,窗櫺上不時晃動著燈籠的影子,更襯得室內古樸雅致,私下裡靜得連風聲都聽得到,室內開著暖氣,牆角的古熏香爐裡燃著嫋嫋檀香,樊疏桐手裡捧著上好的明前龍井,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看來老雕還真是熟知他的喜好,其實她原本沒有這種調調,在美國養病的時候幸得一個華僑的照應,那華僑家裡全都是古香古色,從不喝咖啡只喝茶,吃的也都是素,閒時喂喂魚看點佛經什麼的,很會修身養性。 樊疏桐出院後就住在哪個華僑家裡,耳濡目染,也漸漸地喜歡上這種調調,覺得很舒服,慢慢地也就習慣了,現在他只要看到大魚大肉就反胃,他已經嘗試在吃素了,連酒都戒了,因為酒精會刺激腦神經,醫生嚴禁他喝酒,老雕去美國看過他幾次,一下就摸准了他的脾性,安排他到這兒來吃飯不說,連菜都點好了,點的還都是家常素菜,但都極其開胃,入口含香,朝夕原本憋了一肚子氣,也吃得津津有味。 樊疏桐更是胃口大開,一邊吃一邊念叨美國那邊的東西不是人吃的,「難怪他們都長得跟個粗毛野獸似的,感情是麵包牛肉吃多了,我要再在那待上一年,估計我也成粗毛野獸了……」頓了頓,忽然又很有自知之明地笑笑:「哦,忘了,我本質還是禽獸,雖然我現在吃素。」 可就是那抬眉斜睨的一眼,讓朝夕顯出幾分春光般的嫵媚,少女的青澀已經在她身上褪得差不多了,因為室內暖氣很足,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頰透出淡淡的緋紅,雙唇漫不經心地嚼著,那春仿佛站了脂肪,紅潤欲滴,看得樊疏桐心裡撲騰撲騰一陣亂跳,又差點衝動地上去擁抱她,他琢磨著是不是老美的東西吃多了讓人變得容易衝動,養精蓄銳一年,越發讓他蠢蠢欲動,可他已經在吃素了啊,怎麼還跟個禽獸似的?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衝動得難以自抑,雖然是冬天她穿得很多,上上下下捂得嚴嚴實實,可這會兒她已經脫去了大衣圍巾,露出雪白的脖頸,那簡直是致命的誘惑,太誘惑了……如果不曾碰過她,他對她的身體沒有過體驗,他不會像現在這麼心潮起伏,可人就是這樣的,嘗過那銷魂的激情就會一直惦記,這麼多年他一直惦記著她,包括她的身體,多年後他學到了一個新名詞,叫做性幻想,他覺得她就是他的性幻想,得不到只能幻想,一想就更加欲罷不能,這輩子都欲罷不能…… 可是他又不敢輕舉妄動,他領教過她的厲害,她身上的刺可是帶毒的,不紮死他,也會毒死他,一年前的那個暑假,就因為吻了她一次,也差點被老頭子一槍給崩了,還挨了頓好打,讓他的頭部留下致命的創傷,不得已他去美國又開了一次顱,腦部的淤血雖然有所改善,但醫生說後遺症斷 不了根了,頭疼將伴隨他一生不說,他一輩子都摘不下眼鏡了,以前他就忒看不習慣人戴眼鏡,說戴眼鏡的人怎麼看都像偽君子,看著正派其實一肚子的壞水,現在倒好,他也被列入「偽君子」的隊伍,報應啊,他常這麼跟身邊的人說。 沒辦法,這世上總有他奈何不了的事情,他奈何不了頭疼,奈何不了視線模糊,奈何不了朝夕,奈何不了父子決裂,奈何不了兄弟相離,也更奈何不了自己的命運——從前年紀輕的時候,他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沒有什麼可以難倒自己……即便當初在深圳的碼頭上抗麻袋時也沒覺得有多難,那時候他也只是個混混,每天不僅要為填飽肚子發愁,還要挨工頭的揍,那都是些下三爛,連下三爛都可以揍他,他算個什麼東西?雖然絕望可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他堅信自己早晚會翻身,他不會一輩子抗麻袋,不會一輩子被那些下三爛欺負,他樊疏桐絕對有這個能耐!誰叫他從小就是「司令」,他本身就是司令的兒子啊,就是爬著走也不會是孬種,可是現在他知道,相對於造化的無所不能,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微不足道,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拗不過造化弄人。 就如此刻面對朝夕,他完全的無能為力,千言萬語早已掏空,他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她說著一些漫無邊際得閒話,想以此獲得她的共鳴,可是看她的樣子明顯就在敷衍,他問十句她才答一句,目光散亂,常常莫名就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於是他越發的茫然無助起來,漸漸地有些明白,相聚和分手一樣,都是命運設定的棋,誰也無法改變來自上蒼的嘲弄和打擊,哪怕她是他日思夜想……想得都要發瘋的人,明明近在咫尺,他還是不敢太靠近,她就像個危險的星球,一靠近就會撞得粉身碎骨,就因為那些不堪的過去,他們中間永遠隔著一道無形的溝渠,那是他此生都無法逾越的萬丈深淵,萬丈的深淵啊…… 吃完飯,樊疏桐問朝夕下午有沒有課,朝夕當時正走神,一走神就說溜了嘴:「沒課。」說完就後悔了,因為樊疏桐馬上接過話:「那太好了,我帶你去個地方瞧瞧,你一定喜歡。」可能是很久沒有見面了,相互間多了些客氣,讓朝夕始終拉不下面子,即使心裡厭煩得不行,也只得陪他去,當然,現在她已經完全成年,都快二十了,心智已不是過去那個喜怒溢於言表,動不動就嚷嚷生氣的小女孩,特別是跟林染秋接觸久了,性格上也受了很大影響,很多事都看開了,不再去斤斤計較到睚眥必報,這樣自己才不至於活得那麼累,何況面前這個人開過兩次顱,多少跟她有關,她覺得沒有必要搞得苦大仇深似的,即便他們之間有著那麼不堪的過去,她依然還是恨著他,不過恨一個人太就會變得麻木,就當他是陌生人好了,反正今生今世她都不會跟他再有交集,仇人也罷,恩人也罷,各過各的,互不相干。 可是樊疏桐會這麼想嗎? 當然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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