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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別說你馬子的家底了,只怕她祖宗十八代的墳都要被你媽扒拉開看個究竟,這事我媽就幹過,前年我不也交了個女朋友嘛,還沒怎麼著呢,我媽連我女朋友小時候得過天花的事都知道了。」

  寇海一聽頭都大了,甩下棋子不下了,捶著石桌長籲短歎:「那我肯定比你更慘,我媽你知道不,跟我爸是革命戰友,那個意志堅定啊,就跟那歌裡唱的一樣,比鐵還硬比剛還強……這回我是死定了,不用我從她身上踩過去,我只怕先成了她腳下的泥……」

  「可憐見兒的。」細毛充滿同情地直擺頭。

  連波問他:「你和女朋友感情穩定嗎?」

  寇海答:「我們感情很好。」

  細毛接了句:「睡了沒?」

  寇海抓起一個棋子砸過去:「你丫找抽,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怎麼找抽了,談戀愛不睡還叫談戀愛嗎?」

  「難道談戀愛就是為了和女朋友睡覺?」

  「不睡覺你談什麼,別告訴我,你還沒睡過……」

  「這個……」寇海支支吾吾起來,撓著腦門說,「睡,是睡過的了,不過我跟她在一起的目的不是這個啦……」

  「拉倒吧,睡都睡了還裝純潔。」細毛嗤之以鼻。

  連波卻表情嚴肅起來:「海子,你們還沒結婚怎麼就……就在一起了?這樣是很不負責任的,也不道德。」

  細毛張著嘴:「啊,這還上升到道德層面了?」

  連波正色道:「不僅僅是道德的問題,也應該是原則問題,海子,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認真很正派的人,跟我哥跟細毛他們不一樣,怎麼你也……」

  「呃,呃,這話怎麼講的?」細毛不依了,瞪眼道,「敢情寇海正派,我們就不正派?」頓了下,又結結巴巴地說,「當然,你……你哥就另當別論了,他十八歲就跟女人睡了,我們就是從他那裡得到的性啟蒙教育,可你幹嗎把我們一竿子也打……打死呢?」

  連波皺起眉頭:「別插嘴,聽我把話說完。」他把目光投向寇海,「你有沒有想過,這種行為是對對方的傷害和不尊重呢?萬一你們將來,我是說萬一,你們要不在一塊了,你女朋友怎麼辦?她還怎麼嫁人呢?」

  這回輪到寇海目瞪口呆了,也結巴起來:「我,我們是雙方自願的……再說現在社會這麼開放,這事不算什麼吧?而且兩個人在一塊兒……」他比畫著,一時不知道怎麼表達,頗有些尷尬,「激情你懂不,激情來了哪兒還有那麼多原則啊什麼的,這是人原始的本能,何況我們是因為相愛而……而那個,很正常啊。難道你將來交女朋友就不內(那)個?」

  說著下意識地瞟了瞟正在二樓露臺背書的朝夕。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細毛的眼睛,他也瞟了瞟了朝夕,掩嘴偷笑。連波的表情更嚴肅了,目光直視著寇海,眉毛擰著:「寇海,我還真是高估了你的品性,愛情是這世上最純潔無瑕的東西,我沒說兩個人在一起不能有激情,但那得在婚後。如果是我,在沒有結婚前,我是絕對不會碰我女朋友的。」

  寇海眯起眼睛:「你能做到?」

  「這有什麼做不到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愛一個人就要懂得保護她,而不是單純地佔有,這才是愛情的真諦。」

  「那我做不到,我俗人一個。」寇海很有自知之明地搖頭。

  「我也做不到。」細毛也連連晃著腦袋,「老實說,我覺得連波你才不道德,壓抑人類原始的本能,是很殘忍的事情呢。你口口聲聲說對女朋友沒要求,我看這才是對她最大的要求,誰能保證自己媳婦就一定是……是黃花閨女啊?」

  連波義正詞嚴:「這是最基本的要求,我能做到,對方也應該能做到,否則就不配談愛情。」

  寇海和細毛對他做頂禮膜拜狀,寇海捅了捅細毛:「聖人就是聖人,跟咱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樣,不過連波,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是,還是童子……」細毛忙不迭地點頭:「是啊,你不會是本世紀最後一個處男吧?」

  「你們先聊,我去看看朝夕背書背得怎麼樣了。」連波拒絕回答,起身朝屋內走,留下寇海和細毛面面相覷。

  寇海看著連波的背影「撲哧」一笑:「這個呆子!你說他們兄弟倆,一個家庭長大的,咋就差別這麼大呢?」

  細毛一臉壞笑地湊到寇海的耳根:「那朝夕也應該還是處女吧?」

  「小心讓連波聽到,扒你皮。」

  「肯定是……」

  ……

  連波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不知道,但露臺上的朝夕卻聽得清清楚楚,她捧著書本,視線一片模糊,只覺書上的字一個個都浮了起來,不停在她眼前旋轉。她頭是昏的,眼是花的,陽光那麼明媚,她卻感覺周遭一片漆黑。她忽然明白樊疏桐為什麼那麼反感她跟連波走得近了,他是嫌她配不上連波,嫌她髒,她齷齪,她無恥,她怎麼有資格很純淨無瑕的連波站到一起?

  錯了,原來她從頭到尾就錯了,她重塑不了自己,就算能重塑,她已經不是完整的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她整個地拋棄了。從前她不覺得貞操有多麼重要,那是因為她沒有正視過她的未來會因為這個有什麼影響,她不懂,以她當時的年紀也想不了這麼多,當時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清什麼也不願看清。現在她清醒過來了,終於明白樊疏桐當初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他說無論將來她是做婊子還是嫁人,都忘不了他,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輕易佔有了她,真正贏的是他!

  哦,不,不應該是他……

  朝夕雙手捂住臉痛哭起來,對自己的不可原諒讓她抑制不住地戰慄,她又開始戰慄,不僅僅是因為時不時襲擊她的腹痛。多麼可悲,她這輩子簡直可悲到極點,做婊子她沒有資本,嫁人她根本就不配!這一哭,哭得勢不可擋,身體像正受著酷刑一樣在椅子上緊縮著震顫,抽泣著的聲音淒厲絕望,不顧一切地傳開來。

  「朝夕,你怎麼了?」連波聞聲撲過來,抱住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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