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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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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話可說,長久地沉默。小妮搖搖我的手說,姐,你說話呀。我對她笑了笑。儘管沒有鏡子,但我知道我做出的是苦笑。 夜已經很深了。小妮又要我睡在她的房間裡。最近以來,每到夜裡,她在我面前越來越像一個小妹妹。 我說,要姐陪著你可以,但得答應我,一定不去調查公司工作。 她嘟了嘟嘴說,這事本身也沒定下嘛。說不定別人根本不會給我安排任務。姐,我困極了,我們睡覺吧。 小妮真是困了,倒下床便乖乖地睡去。窗簾上有一些光影,這是這個城市的文明在深夜的投射。 我想起了度假村裡那個投井而死的女孩,她從山裡投靠城市的文明而來,卻被一種最野蠻的力量毀滅了。如今她的魂靈棲息在幽深的井底,只是偶爾,到井臺上來撫摸一下類似她家鄉的石欄。 這不是我的想像。我相信我在度假村的天井裡看見的女孩就是她。按千古流傳的民間說法,只有清澈純淨的小孩子才能看見亡靈顯形,而我已經二十一歲了,亡靈卻在我周圍不斷出現,其中的奧秘我心裡明白。 我的耳邊又響起呼呼的風聲。 現在,我祈禱小妮和何姨真實地活著。她們都是好人。別發生這些事——某一天有人到樓上來說,這層房子已經空了很多年了,從沒人住過。 窗簾上的光影越來越暗淡,我知道午夜將近。突然,屋外的樓梯上傳來一聲女人的咳嗽,非常輕微,但清晰可辨。我下了床,輕手輕腳地向外面走去。 我想到了那幅畫上的背影,她千萬別離去,別剩給我們一幅空畫框。我覺得畫家對我隱瞞了一些秘密,不然他不會用布蒙住那幅畫。 樓道裡一片黑暗。我沒拍亮燈,而是屏住呼吸上了樓。那幅畫現在對我很重要,我沒有理由不時刻關心。 讓我震驚的事發生了。當我將耳朵貼在畫家的房門上傾聽時,我分明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好像在問洗髮液在哪裡。 我想起了那幅畫,挽在頭頂的長髮。現在那長髮一定放下來了,它需要在水中恢復它的柔軟。 我像影子似地站在門外,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長髮。這是女人的第二種表情。 32 第二天,我去調查公司交趙總填寫的那份貸款申請。路過爛尾樓時,真想下車去看一看薛師傅,不知他是否腿上纏著紗布在那裡守衛。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我畢竟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我坐在劉總對面,看著他流覽那份材料。我勝券在握,只等著他說OK了。 劉總慢慢地將眼光從紙上抬向我,含義不明地說,這申請是趙開淼在紫園度假村填寫的嗎?哦,那真是個好地方,品茗、飲酒,都讓人心曠神怡的,是不是? 我的頭腦裡嗡的一聲。完了,我自作聰明的策劃已暴露無遺了嗎?我的頭腦裡快速閃過茶廳裡那兩個先後出現的女服務員。可是,我和趙總說話時她們都離得很遠呀,何況我和趙總的聲音都非常低,她們不可能聽得見,除非茶桌旁裝了竅聽器。可是,選擇去紫園只是一種臨時決定,調查公司不可能趕在我們前面去做手腳。 我讓自己鎮定下來,儘量很坦誠地說,是的,我和他在紫園見的面。 很好,劉總說,在趙開淼面前,你這個貴人的角色扮演得不錯,事成後一定要獎勵你。只是,他填寫的資產情況可能很難讓我們的委託人滿意。 我說,據我瞭解,他真是只剩下那幅畫了。 我敢於這樣回答,是我從劉總的話裡已經感到,他只是知道我和趙開淼在紫園見面而已。 劉總說,這份材料行不行,我說了不算,還要看我們的委託人孫先生接不接受了。當然,我們都希望他接受,這樣便完成了一項工作。但是,我估計孫先生會提出異議。 我說,事實如此,我已盡力了。我們一起來說服孫先生吧。 劉總說,只有等他看了材料後再說,你現在仍繼續對趙開淼監視。 我故意說,劉總你什麼都知道,還用我監視嗎? 劉總笑了笑說,你別多心,知道你們在紫園只是一個偶然。你不知道,紫園現在經營困難,正在給我談合作的事,順便聊到你們,沒別的意思。你放手工作吧,我從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的眼前浮現出紫園的謝總那張笑嘻嘻的臉。狗雜種,我第一次在心裡吐出這種罵人的話。還說趙總救過他的命,這種時候卻幹起落井下石的勾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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