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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何姨說,晚飯都擺好了,我們都在等你,問作業怎麼這樣長時間呀?

  小妮在何姨的臉上親了一下,撒嬌地叫道,媽——

  小妮用這種方式搪塞她媽還真見效,何姨不再追問,只是說快吃飯吧。

  我心裡非常清楚,小妮不是問作業去了。晚上,何姨睡下以後,我問她道,出去做什麼了,對珺姐也不講嗎?

  小妮說,你猜。

  我說別賣關子了,你不講我也不想聽,我要睡覺去了。

  小妮急忙拉住我說,你聽我講,我也求職去了。暑假還有一個多月,我想用這時間掙一筆錢。我去了你謀職的那家民事調查公司……

  我一驚,打斷她的話叫道,這怎麼行,你簡直是亂來。

  小妮嘿嘿一笑說,你別急,我又沒講我認識你。

  我說這個問題還不要緊。關鍵是這家公司的事不適合你做。

  小妮說,你說對了,他們也這樣對我講。可我不服氣,對那個主管模樣的人說,我要見劉總,那人有點疑惑地問我,你們認識?我說當然啦,這樣我便見到了劉總。他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說,高中生嗎?我點頭。他又問道,知道我們公司是做什麼的嗎?我說,私人偵探唄。我的直率讓他有點吃驚,他說,你很聰明,但這工作不是你能幹的。並且,一般情況下,我們公司也不用兼職者。我說,不一定吧,有的任務,也許只有我這樣的女孩才好出面。他再次對我感到吃驚。點燃一支煙後,他說,這樣吧,你先填一張登記表,如果以後有適合你的事,我們再通知你。我填了表交給他,臨走時他又叫住我說,不過我要告訴你,幹我們這裡的工作,需要嚴格保密的。對朋友和家人都不能講,知道嗎?我說OK,在電影裡看見過,我懂。他會心地笑了,這事雖然沒立即定下,但我覺得有希望了。

  聽完小妮的話,我嚴厲地說,不行!明天你打電話給劉總說,你要複習功課,沒時間做兼職了。

  我本能地阻擋小妮幹這事,是不想讓她過早地看見這世界的破碎、殘忍和血腥。

  我偏要。小妮第一次用如此強硬的語氣對我說話。你擋不了我。她說,我決定的事誰也擋不了。

  我說,你不知道幹這種工作有時要昧著良心。

  小妮說,我什麼都知道。我還知道我現在必須 要有錢。這麼多年來,我爸爸負擔我一半的費用。我看他每次拿錢來都是緊巴巴的。我媽媽呢,歌舞團解體後拿了八萬元回家。這麼多年來已經全部花在我的身上了,為了交重點中學的擇校費,現在還欠別人三萬元,還有你,說是給我做家教,現在卻什麼錢也不要,還借給我兩千元,這次去醫院又花費不少,你說,我能坐在家裡看書嗎?

  小妮伏在床上哭了起來。

  我撫著她的頭說,別哭,夜已深了,別讓你媽媽聽見。

  小妮坐起來,擦了擦眼淚。

  我說,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你的姐姐,去醫院的花費和以前的兩千元,都是我給你的。你以後再對我說「借」字,我就要生氣了。

  不。小妮說,那個兩千元是別人借的,一定要還給你。

  誰?

  小妮說這筆錢是幫她的同學及男友薛老大借的。有天晚上,他約了不少弟兄去一家娛樂城外面的停車場砸了車。他說砸得可痛快了,那些賓士、寶馬在他們的榔頭和鐵棒下玻璃橫飛。事後,為了逃避抓捕,他們全都到外地旅遊去了。我借錢給薛老大,就是讓他走得久一點,到暑假後開學再回來。他說過,這錢一定會還給我的。

  我想起了劉總請我去娛樂城那晚發生的事,劉總說他的寶馬車已經百孔千瘡面目全非。事實上,所有的豪車主人及薛老大與這幫少年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我為這種模糊而又強烈的仇恨感到震驚。

  我問小妮,他們為什麼這樣做?

  小妮說,心裡有氣唄。你去商店看看,一條拴狗的鏈子都夠我們生活一年了。薛老大有次說過,我們學校最漂亮的一個女生也被一個開豪車的老頭子搶走了,他們的手真是伸得太長。並且,薛老大的爸爸就被豪車撞倒過好幾次,他媽媽癱瘓在床,家裡一貧如洗,你說他心裡好受嗎?

  我有些吃驚地問,薛老大的爸爸現在做什麼工作?

  小妮搖搖頭說,不知道,薛老大從來不講這些。只知道他爸從一家國有企業下崗後,一直沒有固定的工作。

  我心裡已經明白,那個守爛尾樓的薛師傅就是薛老大的父親。我想起了最近在醫院走廊上看見他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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