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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上樓來的是何姨。她一邊開門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小妮的爸爸突然要見她,我不放心,便送她過去,讓她吃了晚飯便立即回來。何姨對小妮的爸爸一直抱有莫名的警惕,在她平時的談話中我常能感覺到。

  和何姨一起用晚餐,她問起小妮的學習情況,我說挺好,尤其是英語和語文進步很大。何姨舒了口氣說,這樣就好,快到高三了,一定得讓她考上一所重點大學才行。何姨不停地給我夾菜,仿佛是對我做家教的認可。

  何姨年輕時是專業舞蹈演員,現在雖已四十多歲了,可從她筆直的腿和舒展的肩膀上還能看出早年的影子。只是舊時的歌舞團早已解體,何姨一直處於半失業狀態。為了生計,她現在一家建材公司搞銷售。我很難理解一個與藝術為伍的人,怎麼可能與鋼筋水泥磚頭瓦塊打起交道來。

  小妮是晚上九點多回家的。她進門後便抱住我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連聲說珺姐對不起你了,都怪我老爸讓我去吃晚飯,說是幾個月沒見我了,假惺惺地讓人討厭,我只得敷衍了事。

  小妮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熱情起來像團火,狠勁上來時也不饒人。我陪著她在書房裡複習功課,書房裡有一張鋼絲床,是我每週週六、周日兩天的臨時住處。夜裡十一點,小妮合上書本伸了一個懶腰說,到此為止吧,都快變成機器人了。我同情地點點頭。想起自己高考前那段非人的折磨,知道小妮現在是身心俱疲。

  可是,小妮卻並不急於回她的臥室去。她望著我小聲說,珺姐你今晚陪我睡好嗎?

  我心裡有個什麼地方觸動了一下。和小妮睡在一起,她發現我身上冰涼。這事情真的發生過嗎?馮教授說那是我的一種妄想、一種幻覺。然而,小妮今夜卻真的提出這要求了。

  為什麼?我問小妮,她說她要給我講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她不敢一個人睡在房間裡了。

  走出書房,何姨的房間門緊閉,想來已經睡下了。我和小妮簡單地沖了澡,然後蜷縮在她柔軟的大床上。床頭有一些絨毛玩具,非常卡通的樣子。

  珺姐,你相信有鬼嗎?小妮突然問道。我知道她要開始講她所遇見的可怕事件了。

  我並不正面回答她,只是說,只有真正遇見過鬼的人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我就遇見鬼了!小妮一邊說一邊抱著我。那事件還沒開講,驚恐的寒氣已讓她微微發顫。

  5

  小妮所講的事讓我的背上也有點發冷。

  前天晚上,小妮下晚自習已是夜裡十點。走出校門,不遠處便是一幢未完工的高層建築。大概有二十多層吧,已封頂,但內外裝修均未搞就擱置下來了,估計是開發商的資金出了問題。一晃三年時間過去了,這座建築在風吹雨打中已近乎廢墟,工地周圍的圍欄已破損,給人以荒涼感。

  小妮和六七個同學走到這裡,一個男生突發奇想地說,誰敢一個人上這樓裡去,我送他一個月的午餐。一個女生叫了一聲說,這事太酷了!可是誰敢上去呀,廢樓裡幾年沒進去過人,有人死在上面也沒人知道。

  一個男生躍躍欲試,他轉向那個提議的男生說,誰稀罕一個月的午餐錢,賭一雙耐克鞋,我就敢上去。好,耐克就耐克,提議的男生慷慨答應。他家裡有錢,說起話來眼也不眨。

  賭注下了,可是那男生鑽進圍欄到樓後的入口後很快就返回來了。他說樓梯口黑洞洞的,太嚇人了,這耐克鞋不該他得。虧他手裡還提著一把小手電筒,膽子太小了。

  小妮就是在這一刻作出冒險決定的,同學們都感吃驚,有女生發出尖叫。小妮說她不怕,可是這樓太高,走到哪一層算數?最後約定為第九層,一言為定,小妮從臨陣脫逃的男生手中接過手電筒鑽進了工地的圍欄,大家約定,她在第九層樓的視窗向下射幾下手電光表示成功。

  小妮進入了樓道,有很濃的水泥味,陰冷潮濕,有地下室的感覺。手電筒光照亮了散落在樓梯上的磚塊和木板,她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障礙上樓。樓梯呈接連不斷的「之」字形,她爬上了第三層樓以後便忘記了樓層數。也許是太緊張,她在不斷地攀登中記不清已經走到幾層了。

  雖說才晚上十點多鐘,但這座未峻工的大樓寂靜得像座死城。小妮的腳碰到了一塊樓梯上的磚頭,這磚頭便乒乒乓乓地滾下樓梯,那聲音激起的回聲在樓道裡轟嗚,聽來叫人心驚肉跳。

  磚頭的滾落停止以後,小妮的耳朵裡出奇的安靜,這時,她聽見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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