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愛情這麼傷(104)_藤瓜

一〇四

　　我跟他仍舊不熟，但是他經常會打電話約我出去，跟一些情侶一樣，喝咖啡，吃飯，看電影，見朋友。看得出他的朋友也都是非富即貴，然而他卻只會對我說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俏皮話，曖昧卻美好，像醉人的酒。平生第一次嘗試這樣的感覺，這些讓我不願意去想更多。他給我買各種時尚的衣服，他眼光毒辣，每每挑出來的衣服穿在我身上，連我自己都感覺自己不一樣了。他還教我用香水，用他的新車教我學開車。第一次開車我總是分不清離合器跟刹車，一頭撞扁了他沃爾沃的水箱，可是他卻一點也不介意。跟他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從前的生活都白過了，一個男人為什麼能這樣寵溺一個女人，我覺得這就是他愛我的方式。我甚至有點發蠢地想，也許，世界上就是有童話出現。我也曾悄悄禱告，如果能夠跟他在一起，就算要用以後一輩子的時間來換，我也願意。

　　但是，我心裡又怎麼會不知道呢？我這樣一個平庸的女孩，貌不驚人，家裡也只有一個同樣平庸的母親。可是自從我那個父親升官後，很多從前瞧不起我們家的鄰居跟我說話的方式都變了，社區裡其他年輕男孩看見我也會跟我打招呼。這些有悖常理的事情發生的原因只有一個，那麼，孫文晉這麼對我的原因也只有一個，他必定有求于我的父親。我父親蘇不易對我很好，尤其是升遷後，經常會叫他的秘書給我送錢、送東西，他想跟我和好。不知道為什麼他後來娶的妻子一直沒有生育，他只有我這一個女兒，當然會對我好。但是我一直都不願意原諒他當年對我們母女的拋棄和背叛，可為了孫文晉，我願意。

　　這件事在孫文晉幾次巧妙地讓我和父親同桌吃飯後得到證實，他在委婉地勸我和父親和好。但我沒有表態，他在對待女人上面一向是大方而磊落的，他這樣委婉，這樣低聲下氣的樣子讓我很心疼。

　　我對他耍了小小的手段。我說，只要他肯跟我結婚，什麼事我都可以讓我父親幫他。一刹那，他看我的眼光都不同了，冰冷，陌生，讓人不寒而慄。他當場拒絕了我，那一刻我害怕得心臟都抽緊了，但是按著自己的性子，耐心地等待了幾天，他終於還是答應了。

　　所以，這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得到他，因為我知道他要求父親辦的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而且我知道父親根本不可能答應他，父親早就暗地裡警告過我不要再跟他在一起。

　　從父親那裡，我隱約地知道孫文晉原來很有些來頭，早年他父親的地位也不算低，但是最後卻栽在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手裡，害得孫家家破人亡。孫文晉隱忍這麼多年，幾乎不敢回B市，一直在SZ市發展。當年他父親雖然是罪有應得，但是陷害他父親的那個手下石國濤，不但替自己洗脫了罪名逍遙法外，還官運亨通。石國濤升遷後非常謹慎，所以孫文晉也一直拿他沒辦法。

　　孫文晉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搜集石國濤犯罪的證據，幾經周折，找到我父親。因為我父親後來的岳父有石國濤從前的犯罪證據，而且是足以致石國濤於死地好幾次的證據。父親的岳父也是因為這一點而被石國濤害得倒臺，據說臨死前證據流轉到父親手裡。石國濤卻沒有再害我父親，反而大力提拔，比父親岳父在世的時候風光幾百倍。父親一時風頭很勁，因為有石國濤的後臺，他越發開始囂張跋扈起來。

　　雖然孫文晉允諾給父親的條件優厚到令他幾輩子都花不完，但是父親又豈有自斷官運的道理。可出於貪婪的本性，父親又不願意輕易放棄到嘴邊的好處，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底線，互相算計著彼此。他和我父親都是狡猾的狐狸，可我也不差，我也有著自己的心思。我發現我對他越瞭解，就越發不能自拔。我要得到孫文晉，就一定要讓父親幫他，但是要讓父親幫他，我能做些什麼？我心裡很明白，那就是一定要讓父親和石國濤決裂。在我幾乎已經成功了一半的時候，孫文晉突然不肯跟我結婚了，突然不肯要我了。他明知道我們的交易，可還是義無反顧地拒絕了。

　　從小，因為是單親家庭，我生活在並不富裕的環境裡。但是從小我就知道怎麼去獲得，比如大人的誇獎，朋友的擁戴，還有優秀的成績。而且，為了得到一樣東西，我可以付出巨大的代價。就比如我喜歡跟長相漂亮的人做朋友，就可以年復一年地容忍她們的壞脾氣，一直到她們把我引為知己。我想要得到孫文晉，特別是在知道他的好之後，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但是第一次我發現，不管你做什麼都沒有用。

　　我試過瘋狂地騷擾他，用自殺威脅他，跟蹤他，喝醉了半夜三更在他家門口大聲哭泣。我以前從沒有這樣，這樣醜態百出。但是這是第一次我想要一個人卻發現自己完全無能為力，我只能採取這種措施，我只剩下最後的自尊當武器。

　　但是，好像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從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認識的幾個女人，她們一直對我抱有敵意。但現在看我這個樣子也開始勸說，說孫文晉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對你好的時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給你，但是一旦無情起來，是不會給女人任何幻想的空間的，所以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用。

　　但是她們說什麼我都聽不下去，我明知道沒用卻仍然不想放手，我還剩下最後一招。

　　我對孫文晉說：「你如果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就讓我父親幫你；如果你不願意，你知道金庸《天龍八部》裡的馬夫人嗎？她說，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得不到……而我也會像她一樣……」

　　聽了我的話，孫文晉表情很平靜，倒是陳釋微微皺了皺眉。

　　孫文晉眼神疲憊地看著我，說：「隨便你吧。」說完轉身進了大門。

　　我一時傷心至極，我哪裡是真的想要那麼對他，我怎麼捨得那樣對他？但是這一切都是他逼出來的，我只是想得到他。我尖聲大叫：「孫文晉，你不是人，你沒有人性！」

　　但他和陳釋還是轉身進了別墅，我沿著別墅的圍牆軟軟地滑坐在地，絕望傷心地大哭起來。隔了不多久，陳釋又出來了，蹲在我面前，低聲警告我說：「蘇嬈，你也鬧夠了吧。」

　　我淚眼蒙地抬頭看他。

　　陳釋輕笑，「蘇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孫文晉之前是怎麼對你的，再說，一開始也許是他對不起你，但是糾纏了這麼久，也該兩清了吧？後來的事，如果不是你自己，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你們之間的關係你心裡早就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現在又何苦擺出這樣的姿態呢？你如果真有那麼大怨氣，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一早就知道他是想利用我，而我知道後，我威脅他跟我結婚。當時，他原本是拒絕了的，後來卻又莫名其妙地答應了。我看著陳釋，依舊執著，「我不管，當時他答應我了的，那就不能反悔。」

　　陳釋氣得霍地一下站起來，轉身朝裡面走，大概是真的氣得不輕。但是不一會他又忍不住轉回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蘇嬈，我承認你是可以給文晉帶來很多便利，但是你真以為文晉只能靠你了嗎？你真以為他沒有你就不行嗎？他真要跟你結婚，那也容易得很，但是結婚後讓你生不如死也是很容易的事。再說，別忘了，結婚後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離婚，而且到時候你一分錢都拿不到。我現在覺得，文晉真是太腦殘了，居然在緊要關頭對你這麼仁慈，還說什麼『不愛你，不能給你幸福，不應該這樣對你，你應該能找到比他更好的』。我KAO！真是笑話。我話說到這裡，你要是真想做什麼，那還真是隨便你。」

　　陳釋說完就走開了，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想了很久，想到最後文晉還肯送我一句「應該能找到比他更好的」，我突然淚流滿面，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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