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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她知道自己生了那樣嚴重的病還能這樣理智冷靜、超然地離開他,到底是對自己狠心,還是太過絕情,絕情到從沒想過他?因為從沒有付出真情,因此她能走得這樣義無反顧。

  她到底有沒有心?

  他終於從老專家那兒知道了一切的緣由,但他能說什麼?

  這個女人!

  他頹然地坐在床上,手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她的枕頭,哀憐地,心碎地。他細細地用指頭描摹著枕頭的輪廓,想起她躺在身邊的樣子,想起她想要他的時候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想起她那天在廚房裡說,放肉之前先放點鹽,那些都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轉眼就只剩了這冰冷的枕頭?然而,到這個時候,他對她仍舊是恨不起來。

  手機在床頭響,他怔忡著,終於想起要去接,一起身帶動身後的枕頭掉在地毯上,他彎腰拾起,突然呼吸一窒,心跳好像停止了。

  他枕頭下面,躺著一隻貴妃鐲,溫潤的紫羅蘭的顏色。他記得很清楚,這只玉鐲上次被沈子橘看到,後來他便收到了保險櫃裡,只是今天他沒有找到。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想了想,明白過來,一瞬間氣血上湧,心內大慟,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擠壓著他的心臟,生疼生疼,疼得人喘不過氣來,疼得他沒有力氣去拿那只鐲子。

  手機在客廳裡急促地響著,他好像沒聽見。

  終於敢伸出手去拿,那只鐲子早已經是透心涼,他攥緊了,那股涼意仿佛要透過手心涼到他骨子裡去。

  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是陳釋,他終於接起來。陳釋在那邊焦急地問:"文晉,有沒有唐瑜的消息?你還知不知道她有什麼親戚?她不是有個舅舅在加拿大嗎?像她那樣,身上也沒什麼錢,要走也不可能走太遠,一定會找人幫忙的,她會不會去找她的舅舅了?"

  她怎麼可能去找她的舅舅,這個時候她連他都不相信,他心裡難過起來,"她有什麼親戚,她什麼親戚都沒有,她早已經什麼親戚也沒有了。"可陳釋一席話突然提醒了他,她身上沒有什麼錢,也沒有什麼親戚,她能去哪裡?他又急起來,氣勢洶洶地問他,"你跟她說了什麼,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你知不知道她生病了,她一個親人也沒有,又沒有錢。你這樣讓她離開,你想讓她去哪裡,你是想要逼死她嗎?"

  他這是遷怒,如今看來其實根本不關陳釋的事,她早就做好了準備要離開他的,早就已經想好了要離開他的,但是現在他控制不住自己。

  陳釋震驚,"她生病了,什麼病,她怎麼了?"

  孫文晉稍稍鎮定,緩緩說:"她被誤診有先天性心臟病,不過我去過醫院,醫生說她極有可能是誤診,但是她吐過好幾次血了,醫生說可能是肺隔離症,要她回來做檢查確診一下。"

  陳釋差點握不住手機,他張了張嘴,卻是啞然一片,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忽然想起那天,他讓她徹底地離開,她哭了,原來她生病了,這麼說她原來就已有了打算,而他只是雪上加霜。她不是一個喜歡流淚的人,可聽完他的話卻哭了,那一刻她未必對文晉沒有真心。

  若這個女人因此而離開文晉,這無異于要了文晉的命,文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他該怎麼補救?

  那一天的雨特別大,候車廳裡的電視螢幕上報導著最新新聞,前來趕車的旅客沒帶傘,匆匆從計程車裡鑽出來。天黑得嚇人,仿佛要塌下來似的,雷聲轟隆隆地炸開在天幕,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候車大樓也被震得嗡嗡作響,讓人聽了心驚肉跳。

  候車室裡人們的情緒更加躁動不安,唐瑜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行李箱,一言不發。她來之前,已經將自己的東西通通處理掉了。因為這些年來居無定所,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寄宿制學校,必須住校,大學後才開始自己租房子,她的行李一直不多。因為習慣了搬家,東西不好帶,所以多年來她的行李物品都是儘量精簡。這一次處理東西的時候心裡還真不好受。雖然她已經儘量精簡了,可是一些東西她還是不得不扔掉,那些雖然都是生活必需品,可不處理完她也沒地方存,她更想起自己這輩子或許再也用不上了。想到這裡,她心裡湧上來一陣濃重的苦澀,苦得她的心頭一揪一揪地疼。

  她一時意氣用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離開孫文晉,可現在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從前的日子雖然過得淒慘、卑微,可是那時候不害怕,是想著不管怎麼樣的生活,不管生活怎麼窘迫,總是能繼續下去。可現在看來,這樣的生活也許以後都沒有了。

  她很小的時候就想過要自殺,她念的寄宿制學校更是頻頻有年幼的學生自殺身亡或者因為教育不當成為少年犯,但她卻一直撐過來了,可現在畢竟是最後關頭了。

  雲南昆明那班車到了的時候,她提著行李站在人流中間,望著那不斷湧入人群的入口,突然無法移動腳步。

  等列車廣播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旅客上車,候車區那幾排椅子上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在害怕。

  她突然仔細地回憶起父親從檢查出病症到死亡用了多長時間,而她若是花光所有積蓄之前,她的生命還沒有結束,那該怎麼辦?

  這真是一件令人惶恐的事,也是一件讓人唏噓的事。

  當下一趟列車到達的時候,她終於提著行李義無反顧地上了車。補票的時候才知道這趟車是從B市到湛江去的,她不知道去哪兒,索性補了全票,然後豪氣又心酸地給自己發狠:大不了到時候帶著行李去跳虎門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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