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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陳釋不做聲。

  沈子靜記起朱冉來,她對朱冉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不由好奇地問:"對了,你還沒跟我說朱冉後來怎麼了。當初文晉不是還打算跟她結婚嗎,怎麼後來我聽人說那女孩又去了夜總會呢?"

  "他媽的,文晉這輩子就不能沾女人。他本來是打算跟那個女人結婚了,戒指都買好了,打算先訂婚,等她一畢業就結婚。那朱冉你也見過,平日裡本就極愛多心,文晉是真的累了,她動不動就說要分手,所以文晉打算跟她結婚讓她安下心來。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朱冉知道了孫黛影的事,文晉居然還承認了。朱冉每天就跟他死磕,這次也不威脅他要分手,而是趁文晉不在家偷進書房把孫黛影的照片全撕了。她還找男人到家裡,當場打電話讓文晉回家。你知道當年孫黛影的事他受刺激有多大,朱冉也太不懂事了些。結果真正分手了,朱冉又天天來求文晉,害得他好一陣子不敢來B市。後來她就進了夜總會,現在什麼客都接,誰都勸不住,文晉三番五次給她錢,她不肯要,文晉為了她前前後後都不知道搭了多少人情進去。"

  "我倒沒想到朱冉這麼厲害,害得文晉這樣慘。"沈子靜後怕地說。

  陳釋遲疑了一陣,才緩緩說:"文晉家裡現在這個,長得比朱冉還要像孫黛影,看起來挺冷漠淡然的,不過家庭條件不大好,恐怕比朱冉更缺乏安全感。你還記得上次我讓你幫我找的那個法語翻譯的小姑娘,你還問我為什麼讓她翻了那麼多稿子卻一個不用的,就是她。她自己到夜總會打工掙學費,每月賺一千多塊,有人出高價要包養她,她不肯。文晉年初不是天天往亂世佳人跑嗎?他為了那女孩該打點的都打點到了,但他也不跟這女孩挑明,我也不好直接讓夜總會開了她,所以才叫你出面聯繫翻譯公司給她找活幹。文晉到現在還是不敢給她一分錢,你也看到他剛才那個樣子了,他要是沒當真還好辦,但現在這樣,要是被那女孩發現些什麼,這樣下去很危險,只怕到時候比朱冉更不好收場。"

  孫文晉敲門,好一陣唐瑜才過來開。從貓眼裡看見是他,她有點驚訝,她知道他原定計劃要在非洲待半個月,打開門,"你怎麼就回來了?"

  他在非洲的時候每天拼命壓縮行程,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就是想要回來。誰知道見了面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笑笑,"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先回來了。"說著他走進去,把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書桌上,行李箱也順便放一旁,說:"我先去洗個澡。"

  他有輕微的潔癖唐瑜是知道的,進了浴室,孫文晉還在反反復複想著陳釋方才那一番話,又想著她就在門外,心裡正亂。這時聽見唐瑜敲敲玻璃門,"我還有點東西放在學校那邊的房子裡,我現在先過去拿了。"

  她不等他反應,說完便走。他在浴室裡聽見她關門的聲音,可來不及挽留,等洗完澡出來,她早已經不見蹤影。他坐在客廳裡有點沮喪,本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在飛機上什麼都沒有吃,一下飛機就趕回來,可她為什麼會這樣?從前看她翻譯稿子到深夜也不敢催她,她住到這邊來,那邊房子不住也不退,他什麼都不敢說。看她每天寧願擠地鐵他也不敢去接她,現在她突然這樣離開,他又能說什麼?她心思深沉如海,自尊堅強,又敏感脆弱,所以他什麼都不敢管。

  他想著想著鬱悶起來,就去酒櫃拿酒,一邊喝一邊又想起陳釋的話,心裡越發不是滋味。突然他放下酒撿起茶几上的鑰匙打算出門去,這時一個檔袋映入他的眼簾,突然記起自己剛才進門就隨手把這檔放在了桌上,是陳釋給他的那些唐瑜翻譯的合同。他心裡咯噔一下,微微一驚,明白了她剛才離去的原因。然而記起她離開時那冷冰冰的聲音,沒有稱呼,沒有給他回應的餘地,她就這麼走了,他心裡又有點憤怒。想也沒想就拿起電話給她打過去,她卻不接電話,她的號碼在手機螢幕上不停地跳躍,一秒,兩秒……一直沒有反應,後來終於傳來機械的女聲回復:"您撥打的用戶沒有應答,請您稍後再撥。"

  沒有應答那就繼續撥,他恨恨地看著手機,終於在第三次撥打的時候電話被接起來,"喂,是你啊,我今天在這兒可能就不過去了,太晚了,沒有地鐵,我一個人。對了,我手機快沒電了不能多說,我先掛了啊。"

  說著電話便被掛斷,他居然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她跟他在一起一直都是這樣,沒有稱呼,從不過問,從不表態。他收起手機便開門下樓。他想知道為什麼,他急巴巴地從非洲趕回來,因為一袋檔,她就這樣對他。

  他才喝過酒,也顧不得酒後駕駛,一路飛車趕去,幸好是深夜,路上車流量不大。到了唐瑜房門前直接給她打電話,他只說了句"我在你門外,過來開門"便掛斷。

  他耐心地等著,他知道這裡還住了其他的學生,因此沒有按門鈴。可等了半晌,唐瑜卻一直沒有來開門。

  又過了好一陣,他的電話卻響了,是唐瑜的聲音,"我已經睡了,不來開門了,你先回去吧。"

  這時,孫文晉早已經等得耐心全失,他冷笑一聲,氣勢洶洶,"我知道你還沒睡,你開不開門,你以為你不開門我就進不去嗎?"

  她遲疑了一陣,最後還是來開了門。客廳裡的燈光不是很亮,她對他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站在昏暗的光線裡人影虛虛的。可他顧不上她,她敷衍的笑容讓他的心頭火更盛。門一關,他拖著她就往她的房間走。一進房間,他順手將門關上,翻身就勢將她反壓在玄關的牆壁上,定定地看著她,"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從非洲趕回來,連口水都沒喝,你就這樣說走就走,想生氣就生氣,想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

  房間裡沒開燈,門一關客廳裡的那點光線也消失殆盡。黑暗中只聞見他身上濃濃的酒味撲面而來,她不敢看他的臉,只是推著他的身子,"不是,我沒有生氣,太晚了,沒有地鐵我就不過去了,我不是說我手機快沒電了嗎?"

  孫文晉抓著她的胳膊,咬牙切齒地說:"好,現在我開車來了,我接你過去。"

  說完,他拖著她的手就去開門,唐瑜這才急了,央求著,"不要,這麼晚了我不想過去了。"

  他轉過身來,一隻手摸索著想去開燈,唐瑜輕輕地說:"房間裡的燈已經壞了,房東還沒叫物業公司來換。"

  孫文晉整個人僵在那兒,一會兒他氣得冷笑起來,"房間沒有燈,你都不肯去我那裡,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唐瑜沒有回答,兩人之間遽然安靜了下來。等了一會兒,孫文晉想起陳釋說的"這個女孩你更加惹不起",心裡猛地一酸。她太敏感自尊,因為有了那最壞的開始,現在只要微小的一點變故都可以讓她躲回去。他想起那個檔案袋,喉嚨裡堵堵的,毛毛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壓抑哽咽著說:"小瑜,我對你是認真的。"

  唐瑜輕笑一聲,幾分淒涼,幾分無奈,幾分自嘲,"不用再對我說那樣的話,對我你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煞費苦心。"

  他不說話,猛地把她整個攬進懷裡。她在他懷裡微微地顫抖著,可是他將她抱得那麼緊,好像生怕一鬆開她就會消失,又好像借此來止住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和她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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