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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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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餘冠常常在心裡恥笑高陽:只知道低頭拉車,不知道抬頭看路,尤其是不知道抬頭看領導心裡為你畫好的各種不同的路。每次在《都江日報》或是其他哪個報刊雜誌上看到高陽賣弄的那幾塊"臭豆腐",他總會在心裡不屑一顧地冷笑幾聲。就憑他這只呆鳥,是飛不了多遠的,更別說秘書科長那高枝了。這樣想著,高餘冠就覺得高陽完全處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楊元浩卻讓他無法左右。在如何能儘快坐上秘書科長這把交椅的問題上,他設計了諸多可行性方案。他認為只有兩種情況才可以順利替代楊元浩:第一種就是楊元浩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提拔。這當然不是楊元浩自己說了算,更不是高餘冠說了算,得一把手點頭。像楊元浩現在這架勢,猴年馬月也不好說;第二種是什麼呢?高餘冠琢磨了好些日子,當他的筆尖在楊元浩的名字上那麼輕輕地一劃,大腦裡就閃出一點兒亮光,這亮光讓他興奮了很長時間。 直到昨天一大早,高餘冠的興奮度才由零上45度突降到零下45度。因為他親眼看見葉長平夫婦鑽進了十二號車,而隨後高陽也畏首畏尾地鑽進了副駕駛的位置,一溜煙上了去機場的路。高餘冠先是臉沉得像個秋鞋底,愣在大門口半天沒緩過勁來。最後無奈地轉身回自己辦公室,卻走錯了門,進了高陽的辦公室。看小沫在辦公室裡,才失態地"哦"了一聲又轉身走了。一整天,高餘冠坐在辦公室裡納悶,心裡就像長滿了雜草一樣難受,而且這雜草越長越瘋狂,最後讓他像得了一場大病似的。 高陽去海南的這幾天,他坐臥不寧,情緒低落,最要命的是內分泌失調,連蹲廁時間都比往常多了好幾倍。吃過飯,高余冠的老婆夏芸芸主動去洗碗了。高餘冠就坐在沙發上,傻傻地對著電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完全不知道電視裡演的是哪一齣戲,只是不停地問自己,究竟是為什麼?女兒大聲地喊著"爸爸有一道題不會做",要他過去幫忙,老婆也叫了好幾聲,他全然沒有聽到。這時候,夏芸芸就憤怒地從廚房裡跳了出來,不過手裡拎著的不是紅太郎的平底鍋,而是一把鐵笊籬:"高餘冠,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 高餘冠這才從痛苦的回憶中驚醒,疑惑地看著老婆陰暗的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家務活你不幹!官位你坐不上!現在倒好,連我們娘兒倆的話都充耳不聞了。"夏芸芸把笊籬摔到了高餘冠的面前,"孩子從小到大,你洗過一件衣服、講過一道題嗎?"就這樣罵罵咧咧向書房走去。 高餘冠一句話都沒說,痛苦地把頭仰到了沙發靠背上。他的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當初老婆之所以嫁他,還不是因為盼著他能有個一官半職,自己也跟著享享福,所以,這些年他早出晚歸,家裡的事基本都扔給了老婆。他屁顛屁顛地跟著領導轉,自己有一根黃瓜都恨不得送給領導多半根。就因為這,沒少跟老婆慪氣。風風光光地升到了副科長,可卻活活被屁股上綁了秤砣似的楊元浩擋住了。這半年來,高餘冠明顯感覺老婆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動不動就會指著他的鼻子臭他:"你不是天天跟領導膩在一起嗎?怎麼關鍵時候就掉鏈子了呢?"高余冠知道老婆指的是上半年綜合科長高升後,高餘冠活動了半天,科長的帽子卻沒戴在自己頭上。高餘冠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政協主席的親外甥呢! 這時,老婆從書房出來了。可能是講題女兒半天聽不懂的緣故,臉陰得似乎馬上要下雪。她走到沙發跟前,看著高餘冠說:"高餘冠,你不是經常誇自己受某些領導器重嗎?你看看,人家高陽來得比你晚,現在都和你平起平坐了。假如楊元浩哪天升了,我看又沒你什麼戲了!" 高餘冠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仍一句話都沒說。 "你得想辦法啊!不能這樣守株待兔,否則,等你當了官,我都黃土埋到脖子上了!還享什麼福啊?"說完,轉身就又到廚房去了。 高餘冠本來就一肚子氣憋了好幾天,這會兒又遭到老婆這般打擊,氣不打一處來,馬上站起來追到廚房,恨恨地說:"你從早到晚就知道官官官,我看你想官想得都更年期提前了!" "我就想官,咋哩?不想官,我嫁你圖個啥?"夏芸芸不甘示弱。當姑娘時,夏芸芸長得如花似玉,父親掙的錢夠她和哥哥花一輩子的。可遺憾的是兄妹倆都不是好好學習的料,上了個初中就輟學了。後來父親拿錢給她買了個工作,總算嫁給了一個公務員,再後來因為企業改制下了崗。但高餘冠把自己工資都拿去送領導了,甚至還不夠,還要從她父親那兒拿,你說如果再竹籃子打水,她怎麼能受得了。好在去年父親又花錢把夏芸芸塞進市建築設計院,算是自收自支的事業編制,這樣總算可以和高餘冠平起平坐了,所以對高餘冠說話的口氣比以前就大多了。 "你覺得我不行,那你現在就去找個當官的好了!"高陽把牙咬得嘣嘣響。 "好啊,你這個沒良心的!這麼多年,我們家供你吃,供你穿,還供你送,你算算花我們家多少錢了?現在又說出這樣的話!"高余冠的老婆抹起了眼淚,過了一會兒,她不哭了,目光恨恨地看著高餘冠說:"這話可是你說的,別後悔!"女兒聽見爸爸媽媽激烈的爭吵,也嚇得從書房裡哭著走了出來,瞪著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站在客廳裡。夏芸芸說完就拉起女兒的手,轉身進了臥室。 高餘冠丟了魂兒似的定定地坐在沙發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琢磨了一個晚上,終於想明白葉長平帶高陽而沒有帶他的原因了。不是他在葉長平那兒失寵了,而是葉長平為了掩人耳目,因為高陽在秘書科是個受苦的命。這樣做,是為了讓別人看起來他葉長平並不是任人唯親。高余冠認為這是葉長平聲東擊西的戰略考慮。這樣想著,高餘冠幾天來所有的不解、仇恨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第二天一下班,他就在路上碰見了小紅。小紅小高餘冠五歲,上小學和初中時,她一直喜歡高餘冠。只可惜,小紅初中沒上完就到外面去混世界了,去年才回到都江市,現在在一家KTV上班。高余冠心裡很清楚小紅的工作,其實就是當小姐,至於出不出臺,高餘冠就不得而知了。但因為面子,他們都諱莫如深。小紅自從在都江市遇到高餘冠,總會隔三岔五地請高餘冠一起坐坐。今天碰見小紅,高餘冠本打算請她到家裡去吃飯,可小紅說家裡不方便,就到外面一起隨便吃點兒,於是高餘冠就打電話給老婆請了假。在吃飯的時候,小紅不經意地問:"你們單位是不是有個叫楊元浩的人,他是不是個科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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