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20)_酒中人

二十

　　"每每讀著這首詩，我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高陽起身，走過去，坐到了蘭芷的身邊，輕輕地攬過她的肩。蘭芷沒有一絲慌亂，像是一隻飄泊已久的小船，終於尋找到了自己溫暖的港灣，她輕輕地靠在了高陽的胸前……

　　"這些年，你真是受苦了！"高陽不知什麼時候也已是滿臉的淚水，慢慢地滑落下來，滴在了蘭芷的臉上。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說說你。這些年都過得好嗎？你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蘭芷抬起頭，捋了捋飄過額頭的髮絲，靜靜地替高陽擦去淚水，然後振了振神，微笑著說。

　　"你走了之後，我給你寄了那麼多信，卻一直沒有收到回信。我又到你們家去了無數次，可鄰居們都說你們家早就搬了。我無處打聽你的下落，最後跟我的大學同學文麗結婚了！"高陽平靜地回憶著自己這十五年來走過的路，"如果不是王健，可能這一輩子我們都不可能相見！"

　　"王健？哦，我想起來了。你給我寫過信？我一封也沒有收到……也許是我媽媽把信截走了。不過，你也不要恨他們，其實他們都很喜歡你，可越是喜歡你，越是不想讓你痛苦，他們一直瞞著你我到外面看病的事情。那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後來我的病突然好了，又嫁給了個有錢人，我不想讓父母再受苦了，我就把他們都接到了北京。母親後來才把他們當時對你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我也很感謝我的父母所做出的理智的決斷。如果當時我選擇嫁給你，也許你會跟著我痛苦一輩子的。"蘭芷緊緊地抓住高陽的手，含情脈脈地說。

　　"你父母現在還好吧？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他們了。"高陽問。

　　蘭芷沉默了一會兒，痛苦地說："都是我把他們害的，他們還沒有享受我帶給他們的一點兒快樂，兩年前就相繼去世了……"蘭芷的眼睛裡又溢滿了淚水。

　　"真是沒想到！你也別太難過了，人這一輩子，誰又能說得清呢？"高陽安慰道。

　　"我姐姐後來嫁到了南京，她生活過得還蠻好。我弟弟大學畢業後就去了澳大利亞，他幾次讓我也去，我總下不了那個決心。你說我到澳大利亞能幹啥？還有一個小時候被父親送了人的妹妹，要不是因為她，我可能早化成泥土了。去年，我給了她一些錢，她回到了都江市。最近她可能忙，我們再沒打過電話。"蘭芷說到自己親人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高陽和蘭芷整整廝守了一天。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相擁著，回憶著上初中、高中時難忘的時光，把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有淚水，也有歡笑。回憶總讓人變得那樣甜蜜而又心痛。不知不覺已夜幕降臨。直到分手的時候，高陽也沒有說出自己原本想好要對蘭芷說的話，也沒有撲進蘭芷的懷裡失聲痛哭。不知道為什麼，當見到蘭芷的時候，他就怎麼也張不開口說自己因為升遷而犯下的罪行。幾次他都欲言又止，蘭芷能堅強地走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沒有理由再讓十五年沒見的戀人為他承受更多的擔憂。他更覺得在這樣一個場合去說那些官場俗事，會破壞了溫馨的氛圍。同樣，他為自己與白蕙的一夜情而自責，如果蘭芷知道自己現在變成了這樣一個俗不可耐的人，可能永遠都不再理他了。

　　"哦，我得回家了，女兒還在朋友家裡呢！"蘭芷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抬起頭苦澀地笑笑。

　　蘭芷沒有讓自己的專車送，而是高陽打的送她回家。她特別想再一次靠在高陽的懷裡，哪怕只有三十分鐘的車程。

　　"今天，是我這麼多年來最幸福的一天！"蘭芷似乎很輕鬆地笑笑，戀戀不捨地轉身上樓。快到樓門口的時候，蘭芷又轉過身來看著高陽，右手輕輕地在空中擺了擺，然後消失在了樓門口。

　　蘭芷那一轉身的微笑，讓高陽又想起了上學時他們每次分別時的情景，心頭泛起了層層漣漪。

　　領導意圖

　　高陽陪葉長平去海南的這些日子裡，高餘冠心裡頗不寧靜。

　　得知葉長平決定要外出的資訊後，高餘冠暗地裡就早早作出發前的準備。這些年來，他在楊元浩身上學到了很多官場學問，在什麼場合說什麼話，到什麼火候做什麼事，他都能做得駕輕就熟，遊刃有餘。高餘冠自認為在做這些事情上，比起楊元浩來更勝一籌。當然，高餘冠在處理領導關係上的這一招一式，對高陽來說也是望塵莫及的。高余冠向來受葉長平的器重，以前每次外出，他都會成為葉長平身後那個不可或缺的背影。這次，葉長平外出帶著他，依然是毫無懸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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