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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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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兄如父,丈母娘最聽她兩位哥哥的話,也正因為如此,一向直來直去,從不掖著藏著的她才忍了又忍,沒有和我媽當面鑼對面鼓地開戰,以丈母娘後來的實力來看,如果當時真的和我媽掐起來,我媽未必是她的對手,這從兩人之後的幾番較量就能看出來,丈母娘使的是太極功夫,以靜制動,以柔克剛,避實就虛,借力發力,以不變應萬變,雖然忍得一時之氣,提前「下崗」,被迫賣房,讓我們也拱手讓出和我媽「合資」購買的大房子,看似吃了眼前的虧,還付出了幾年辛勞,但是卻收穫了人心,贏得了口碑,最終掌握了主動權,這一連串忍辱負重的舉動,大家都看在眼裡,就連我爸媽都無話可說,挑不出理兒來。 而我媽看似精明強幹,實際上遠比不上丈母娘「看得透,放得開」的人生智慧,她始終不肯服老,妄想抓住自己所有能抓的東西,財富,情感,名譽……她不明白,人活到一定歲數就應該學會用減法生活,她總覺得自己一帶孫女就等於承認自己老了,於是拼命裝少壯,裝朝氣蓬勃,裝成是老闆的中流砥柱,作出一種事業型女強人的姿態,其實,自己不過就是別人請來裝點門面,掛個「顧問」的頭銜而已,「顧問,顧問,顧得著了就問問,顧不著了就不問。」原本不想帶孫女也無可厚非,可是她又覺得好容易把我養大,我還沒有報答她的養育之恩,俗話說:「養兒防老。」 於是越想越虧,就出爾反爾,處心積慮地要逞一時之快,拼了老命也要「住上兒子的大房子」,不過我這個房奴「兒子」實在無能,當時手裡只有區區幾萬塊錢,一孝敬老娘,就無力養活女兒了,一不小心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我媽也沒想到她的「霸王硬上弓」雖然取得了眼前勝利,卻將自己也置身於「騎虎難下」的境地,充滿戒心和想像力的她把我老婆想成是一心一意,處心積慮為了要算計她那點房子和錢財的「外地淘金女」,象防賊一樣防範著她甚至還有我。原本可以三代同堂一家親,可是卻因為自己的精明算計幾乎把自己養了三十年的兒子都拱手讓給了丈母娘,還被兒媳婦晾在一邊兒,幾年都不怎麼登門……哎——往事不堪回首,那時候的日子,就象摔碎了一地的玻璃茬,一抓一手血。幸好,還有「時間」這副良藥,幾年來傷口漸漸癒合,我們已經熬過了三年困難時期。我爸不止一次地捎話兒給我,想讓我老婆和他們走動得勤一點,儘早消除兩家的隔閡。看來,機會終於來了。 我不慌不忙地湊上前來「和稀泥」:「買黃牛的票太貴了,票一到他們手裡那價格就像是翻筋斗一樣,200的賣1000,5000的賣10000,5000的開幕式門票開價10萬,普通賽事門票至少漲兩倍,開閉幕式,110米欄決賽都翻了幾十個「筋斗」了。不過,我爸在網上還買到了幾張票,再加上還有下一次的抽籤機會,總能輪到咱們幾張,勻勻應該將就著夠親戚們過過眼癮了。住的地方是麻煩點,北京很多賓館明年八月份的房早就訂購一空了,奧運村周圍的套房,已經貴得離譜,100平面的套房一個月租金十多萬,不過我倒有一個主意,即省地兒又省錢還省心……」 說到這裡,我故意賣賣關子,吊吊丈母娘的胃口,我的這點打算,已經深思熟慮很久了,但是試了幾次都沒機會說出口,因為時機還不成熟。現在,機會終於來了,也有丈母娘擺不平的事了。果真,一籌莫展的丈母娘和老婆幾乎是齊聲問我:「你有什麼法子?莫不是要讓人家住到咱城裡的小平房?」我嘿嘿一笑,搖頭擺手地提醒她們:「你們真是死腦筋,放著現成的大房子,不住白不住,到時候我們三口人住到那裡去至少能騰出一間屋子,省出三個人的地兒。」 丈母娘意識到我是在說我爸媽的房子,不由得憂慮重重:「你爸媽他們能願意?你爸會心甘情願讓給我們票?不過你可以和他帶個話,我願意高價買他的票。至於你們住在她家,你媽不說三道四才怪,丈母娘家一來親戚,把你們都擠得沒地方住了。」我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地說:「怎麼可能!我爸一直巴不得我們能帶著孩子住下,他老早就跟我說了,想什麼時候住就什麼時候住,那間臥室一直敞開門給我們留著呢。再說了,那房子我們也出了錢了,就是按照我媽『親兄弟明算帳』的理論來講,我們住那也是應當應份。」 我一直夢想著我爸媽和我老婆能象他們剛認識那樣毫無芥蒂地坐在一起聊聊家常,哪怕是象他們剛認識我那樣,一起數落數落我,我都樂意。如果能夠同住一個屋簷下20多天,雙方的關係一定能拉近不少,大概離「化干戈為玉帛」的美好結局也不遠了,同時還解決了丈母娘的難題,這樣一舉兩得的好事怎麼可以錯過?丈母娘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看來已經默許了,只要她一點頭就等於成功了一大半,老婆的工作就好做多了。現在人人都在賭奧運,賭房價升天,賭股票回牛,我也來賭一把,賭家和萬事興! 臨近年底,既然股市已露疲態,那麼獎金又成了眾人關注的目標,所有人都在「你猜,我猜,大家猜」,猜測今年能有多少餘糧度過年關,而掌握謎底的老闆永遠那樣不動聲色,高深莫測。年底正是各個單位收回欠款的時候,我們獎金的多寡,也跟這些財大氣粗的財神爺息息相關。中午,我們單位的「五星大飯店」突然「開張」,大家茶餘飯後不禁為自己年終的荷包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所謂的「五星大飯店」就是在我們員工食堂裡辟出了一個單間,由大廚親自掌勺,老闆親自做陪宴請客戶的地方。可想而知,沒有鮑魚,魚翅的酒宴對於這些見多識廣的甲方來說,有多寒酸;誰都知道家常菜好吃,可是誰請客的時候都不會去吃家常菜,因為炫耀不成,這就好象是一雙鞋子,合腳事小,耀眼事大。可我們那眼高於頂的老闆總以為以自己的出身和家世,就是隨便請客戶吃點二鍋頭就花生米就已經算抬舉人家了。更不用說,他還「破費」地打開了兩瓶茅臺,原本飯桌上就那麼一個可以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可惜還被我們單位作陪的「高層」們自斟自飲幹掉了一多半,客戶喝完剩下的一小半後,原本一團和氣準備在結款合同上簽字的,吃完飯後,卻直接飛回當地,再也不提「結清餘款」的事了。因此,我們大家都十分懼怕「五星大飯店」開張,「三年不開張,一開准賠錢。」 第二天早晨,我刮完鬍子,盯著鏡子看自己的那張日漸鬆弛的老臉,內心的兩個自我在打架,一個說:「這輩子就這樣吧。」另一個說:「不行,這輩子不能就這樣。」這次老闆要給設計部的一部分人提升加薪,以我的資歷看有點懸,我能做到現在的位置也就基本到頭了;而「五星大飯店」開張失利又讓有限的名額顯得更加珍貴,我在乎的不是漲的那點工資,而是被遺忘的失落。上午例會上,老闆當眾公佈的「副總工」的名單上果真沒有我,我正準備調整心態面對現實的時候,老闆話鋒一轉,說雖然這次升職沒我的份了,但因為我參與的最新方案已經中標,因此還是決定給我提薪給予物質獎勵。 我很清楚,升職沒戲是因為我的學歷,幾個提升上「副總工」的至少是碩士文憑或者是什麼MBA畢業,丈母娘老早就勸我趁年輕早點鍍鍍金,不過都被我當成耳旁風了,我暗暗下決心,等我有錢了,也去上上EMBA,據說那是比較Easy的MBA;「物質獎勵」是看在我鞍前馬後跟他奔走了這麼多年的份上,表示一下心意,說明老闆還沒有忘記我。看來中國經濟增長給人民的工資上漲提供了堅實基礎,雖然不多,不過讓我這顆被壓力和競爭而磨損的心得到了一點聊勝於無的安慰。還好,丈母娘和老婆總是知足常樂:「至少把通貨膨脹的那點錢給漲出來了呀。」最近,我越來越羡慕她們這些信佛的人了,她已經找到了一個內心根據地,一切遠近目標都建立在這個樸素的起點上,她們的人生定位準確,心態沉穩,每天都心平氣和,快樂滿足的樣子。 最近老婆單位因為內部裝修放假一周,她一直夢想能到四大佛教勝地去朝拜,我建議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和丈母娘岳父一起去峨眉山朝拜普賢菩薩。這樣誰來接送孩子就成了問題,沒想到,我剛和我爸媽提起這個話題,我爸就喜不自勝地一口應承下來:「沒問題,這禮拜我來負責接送,保證圓滿完成任務。」我媽將信將疑:「就你那老腰,天寒地凍的在外面抗得住嗎?我看還是我來接送,你在家負責做晚飯吧。我那工作,晚去會兒,早走會兒都沒什麼問題。」 我爸媽平時總是從我這裡打聽岳父和丈母娘的職責範圍,我就誇大其詞,揀有趣的事兒說給他們聽,他們倆嘴上不說,心裡一定覺得我們家現在老小分工得當,雖然辛苦忙亂了一些,不過每天子環孫繞倒也其樂融融,不象他倆,白天就我爸一人聽著越劇玩著弱智的電腦遊戲,晚上我媽回來也不過是老臉對老臉,早沒什麼新鮮感了。因此,一聽說有機會嘗試 「子孫滿堂」的熱鬧後,兩人就忙不迭地忙活開了,到超市里集中採購了一個月都吃不完的肉蛋奶,魚蝦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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