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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好容易飯總算吃完了,我老婆還假裝賢慧地收拾晚筷到廚房洗碗,我見狀連忙尾隨她溜進廚房。她當慣了姑奶奶,什麼時候洗過碗呀,再說,就她那四兩勁兒連只鍋都端不穩,要是再濕點水手一滑,打破一兩隻碗倒是小事,大過年的摔碎東西可不太吉利。我走進廚房順手帶上屋門,三分下流七分獎勵地拍了她屁股兩下:「不錯呀,今天超額完成任務,值得嘉獎!你就不要再表現了,他們也看不見了。你哪會洗碗呀,這髒活兒還是哥哥我來幹吧!」她聽了轉身對我齜牙:「明明知道我不吃肉,還這樣誠心逼我破戒,說什麼特意為我買的魚,那條魚那麼大,要是真的為我殺生,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我一邊幫她洗碗,一邊嘿嘿直樂:「我看你吃得挺香的呀!沒關係,等天暖和了,我陪你到市場裡買兩條大活魚去放生,專門為你贖罪。你要是心裡還不落忍呀,咱們就去屠宰場再買頭豬回來當寵物養!」

  吃完水果,我藉口老婆還有別的事情,就先放她的假讓她回去了,省得她和我爸媽坐在一起貌合神離,大家都彆扭,萬一誰再說錯句話,美好的一天就毀於一旦了。她巴不得早點離開我家,能緩解一下一直緊繃的神經。我爸媽起身送她出門,互相道了再見。等關上屋門,我才發現他倆居然一直都頭頂著帽子,屋外豔陽高照,屋內暖氣充足,這還不得捂出一頭痱子呀!我就招呼他們快把帽子摘下來涼快涼快。果真如此,他們摘了帽子後頭頂都緩緩升起熱氣。看來,我老婆終於如願了——我爸媽頂著她買的帽子頂了這麼半天,一定是把她給「頂」起來了。

  第十一部分

  (44)

  塵埃落定,春節假期轉眼就過完了,幾天下來,肚子上又多了兩條「米其林」輪胎。還好,我們一上班全家又雞飛狗跳般地忙碌起來了。丈母娘已經在準備回老家的行囊了,寶寶的學費也已提前匯去,外地的學費就是便宜,在北京幼稚園上一個月的學費能在外地上一個學期。因為春寒料峭,我怕那邊沒有暖氣,他們會水土不服,就堅持他們晚走一個月。這段時間,我一下班就象離舷之箭一樣第一時間回到家,為了能和閨女多多培養感情,不至於人走茶涼,她就不記得我了。豆丁已經摸透了我的脾氣,我一進門,她就象《喜劇之王》裡的張柏芝一樣用兩條胳膊死死地套在我的脖子上撒嬌,嗲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我就是喜歡被她這樣「糾纏」,就為了和她「膩咕」,我把能推的應酬都推了。就因為這,單位裡的單身同事總是起哄嘲笑我是「四等男人」——「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花中尋家;四等男人下班回家。」

  我反而洋洋得意:「你們還不如我呢!五等男人妻不在家;六等男人無妻無家。」

  我們單位的班車司機老方,他老婆正在鬧「更年期」,橫豎看他不順眼:他回家早了,他老婆便挖苦「一個大男人,下班就回家,沒朋友也沒應酬,沒本事沒出息!」於是,被逼無奈的老方,只好在街上閒逛,熬到快半夜,肚子餓了就在路邊攤上吃碗面,多放點辣椒辣出個滿面紅光。打起精神回家,可敲開門,還是挨老婆一通罵「你還知道回來啊,死在外面算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象我這種下班只能回家吃飯的男人,成了「沒事業」的代名詞;象大寶那樣下班不能回家吃飯的男人,被人說成沒自己的生活;象濱子那樣下班不知道去哪吃飯的男人,肯定是沒自己的老婆。我就屬於那種「上班忙得團團轉;週末圍著菜場轉;晚上只能圍著孩子轉」的實用型居家男人。

  這剛過完年,我老婆的業餘活動也開始頻繁起來了:今天中學同學聚會,明天大學同學HAPPY,而且都要求攜帶家屬。她們那些中學同學,凡是能留在北京的,不是當地的官宦子弟,大富之家,就是碩博連讀滿腹經綸的名校才子,不然,也不可能在北京紮根立足,活得風生水起。說實話,我面對這些「成功人士」,一向心裡特沒底氣,特抬不起頭。我一不是皇親國戚,高幹子弟;二沒有名校文憑和高人一截的社會地位;三不是腰纏萬貫,財大氣粗。特別是我老婆那些同學經常拐著彎抹著角地想刺探她這個北京老公家世背景如何,個人條件如何。我一沒賺到豪宅,二沒開上名車,三沒年入百萬。如今這世道,成王敗寇,成功光榮,不成功可恥,我既然沒本事成功,總還有權利一個人清靜清靜吧!

  而她的那些大學同學都是搞藝術的,這種人大都有著真真假假的癖好,不是「假朋克」就是「瓷器男」,他們這些藝術類學生趕上了中國廣告行業飛速發展的好年頭,紛紛由「落泊藝術家」成功轉型成為靠販賣創意和點子為生的潮流設計師。幾年前,我和老婆有次在逛街時撞見她的兩個同班同學,其中一人當時在一個4A級的廣告公司裡做「美指」(就是美術指導),他穿著磨出窟窿、畫滿骷髏和美女的牛仔裝,梳起酷斃了的雞冠頭,鼻子上耳朵上穿洞掛環;另一個打扮類似,只是長髮飄飄,表情頹廢,從前面看是個男生,從後面看是個女生,從側面看不男不女,我到底也沒猜出來他是男是女?我們寒暄了兩句各自走散後,老婆才告訴我這兩人都是男的。很難相信一向循規蹈矩的老婆和他們居然是同學,老婆在他們班年齡最小,始終融不到藝術圈子裡,倒更像是中文系出來的文靜小女生。也難怪丈母娘看不上老婆這些廣告圈裡的同學,一看就中看不中用,不像能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主兒。

  以前有段時間,我經常去五星級的寫字樓裡配合別人做後期,在那裡讓我見識了瓷器般精緻的廣告男:他每天不重樣地更換襯衣,從粉紅到橘黃,色彩之鮮嫩讓辦公室裡所有的女同事汗顏。他的風格一絲不苟——連袖子上的一條褶皺仿佛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而且在耳垂上點綴耳環一個,在手腕上附加手飾三條,噴香水,戴墨鏡,鴨舌帽......每次出場,都仿佛是從韓劇中剛剛走下來的酷帥哥,一副目不斜視,凡人不理的樣子。

  這還不說,我親眼看到這個極度自戀的男人,趴在蘋果電腦主機的反光板上盯著自己的臉反復端詳了半個小時,還不時地翹著蘭花指,用小梳子翻來覆去地擺弄他額前的那點劉海兒,本來我就頭髮少,他還特意在我面前顯擺他那一撮頭髮,看得我汗毛倒豎,渾身直起雞皮,有種想沖上前揍他一頓的衝動。我對這種繡花枕頭類型的男人充滿了酸葡萄心理,誰說帥不當飯吃?連我們公司前臺的擇偶標準都是:「你首先要帥,如果不帥,那你得有錢,如果沒錢,那咱就免談。」看來帥何止是能當飯吃呀,還能折合成人民幣!只要有本事長得象金城武或梁朝偉再加周潤發,那麼就能象換襯衣一樣地換女朋友。那時候我就忿忿不平:這小子太不地道了,當今男女比例嚴重失調,而他居然還霸佔那麼多美貌如花的女孩,真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暴殄天物呀!

  這些「廣告男」不僅情場得意,職場也得意。這幾年,人家大多自己開了公司或者工作室,早早地就做起了老闆,一本萬利地大把賺錢。我老婆的這幫同學,剛來北京時候都租房,這才幾年工夫,一個個就左一套房,右一套房地買個不停,而且一個比一個地段好,規格高。相形之下,我這皇城根兒下長大的北京男人倒成了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反面教材。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在中國,連神鬼都要講面子,何況是人!又何況是男人!男人就是「難人」!是左右為難的人,是進退兩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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