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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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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聚會的地點就在什刹海煙袋斜街的一個二層小酒吧裡,臨窗而坐,放眼望去,就是亭台掩映,燈紅酒綠的後海,冷不丁我還以為時空轉換到了古代的秦淮河邊了。這兩年只顧埋頭帶孩子了,很少有機會到城裡來懷舊了,「惟富足,才有可能浪漫;惟太平,才有條件浪漫。」現如今,到哪兒不是抬抬腿都要錢?可不比二十年前,那時候,我家就住在地安門,沿堤垂柳,滿塘枝荷;熏風拂水,藕香撲衣。夏天在荷花叢中游泳,頂著荷葉浮出水面的情境真有「誤入藕花深處」的古雅情致。冬天在什刹海冰面上滑冰,那更是北京孩子必不可少的一大樂趣,用當年年長我幾歲的哥們兒話講:「沒在什刹海滑過冰,那還能叫『頑主』?」上學後,翻看過《燕京歲時記》,其間記述:「什刹海在地安門迤西,荷花最盛,六月間仕女雲集。凡花開時,北岸一帶風景最佳,綠柳絲垂,紅衣膩粉,花光人面,掩映迷離。真不知人之為人,花之為花矣。」可見什刹海自古便是文人名士,王公大臣們悠游尋樂的去處。如今象我們這樣的過期「憤青」,已經不適合三裡屯的喧鬧放縱了,紛紛趨之若鶩地趕到什刹海鬧中取靜,而飄洋過海的老外為了尋找純正的京腔京韻還有大隱於市的中式情結就更非這裡莫屬了。因此,這兩年什刹海周邊酒吧林立,人聲鼎沸,早已不似當年渾然天成,清新淡雅的工筆劃,倒是更象中外混搭,土洋結合的POP風格的拼貼畫。 我來早了,因為週末堵車,大部分人還沒有到,我只好百無聊賴地溜達到門口,順便看看身邊過往的「美女」來養養眼,12月的北京冷得已經刺骨,可是在這裡晃悠的妞兒們,大多不是露著大腿就是露著小腿,上面則是背心,坎肩層層疊疊,內長外短,還披掛著各色大小不一的披肩圍巾和項鍊,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波希米亞風格」了吧,在我看來就是很多人披了條毯子在路上瘋瘋癲癲地走來走去。 我特意數了數,長短不一最多的有七八層,可就這麼多層也沒全包住前胸,露著一塊白花花的「良田美景」。溜河風一吹,她們趕緊裹緊了衣服,加快了步伐,超高根的靴子把地踩得「咚咚」作響,整個身子也跟著抑揚頓挫,花枝搖顫。她們的臉我都不用看,幾乎千人一面:精緻的妝容,捲曲的長髮,都像是剛從韓劇裡走出來的女主角。不過,只要一開口,就能聽出不是北京妞兒,在北京,不光水資源稀缺,美貌也是一種稀缺資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美女薈萃,但是點綴北京的美女絕大多數都是外來的,除了小章(子怡)和老徐(靜蕾)外,那些在電影裡、在舞臺上蹦達得最歡的,多半是東北妞。 正當我浮想聯翩的當兒,絹子喘著氣,步履匆匆地趕來了:「不好意思,剛一下班就往這兒趕,長安街突然戒嚴了,繞了一大圈才過來,我已經訂了房間,在樓上,幹嗎杵在這兒受凍?怎麼就你一人?媳婦呢?」她忙不迭地問了一大串,我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了,就邊寒暄邊跟著她上樓了。 絹子的老公大寶,我們打小就一起玩大的。他們倆是大學同學,雖然比我小一歲,可是人家一畢業就結婚了,那時侯我還正打著燈籠夜以繼日地找媳婦。文科類的學校女生多,機會自然也多,不象我們理工科,鳳毛麟角的幾個女生,還長得不是水深火熱就是苦大仇深,和菜花有一拼,一臉的青春美麗豆,遠看勉強能分辨出來是個女的。絹子當年也並不出眾,說不上有多漂亮,但是晚開的花也晚謝,結婚後,她倒是出落得越發耐人尋味了,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可以在婚後七八年和丈夫上街,仍被人看作是老公的「女朋友」。他們兩口子參加聚會從來都是舉案齊眉,夫唱婦隨,活脫脫一對碧人,是我多年來羡慕的對象。 絹子穿著深咖啡色條絨長褲,上面是駝色的開身毛衣,除了無名指上的婚戒外,沒有多餘的裝飾。簡單大方,雖然有些保守,但卻舒服自然,挑不出毛病,這才是典型的北京女孩裝束。她神情有些疲憊,但仍舊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停地問我家孩子的情況:「你真應該把寶寶帶來,上次見她還那麼小,象個瓷娃娃,眼睛大得驚人,我還是第一次見那麼漂亮的寶寶……」她絲毫不吝惜地大加溢美之辭。 我趕緊受寵若驚地謙虛:「漂亮什麼呀,一點不讓人省心,真發愁她以後找不到婆家。看你也那麼喜歡孩子,你們也抓點緊,要個孩子吧!」 我的話正說到她心坎裡,她略微苦笑了一下:「大寶自己還是個孩子呢,一天到晚就想著玩兒,老說還不是要孩子的時候。再說現在我們倆都難得見上一面,他晚上11點前很少回家,他回來我已經睡了,早晨我上班的時候他還沒醒。前幾年他雖然經常出差,但我們是」天涯若比鄰「;現在倒是就呆在北京了,卻」比鄰若天涯「了,呵呵,真應該象你們一樣,一結婚就要孩子的……」 我看她神情有些恍惚,像是自說自話,又對大寶略有微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搭腔。人家夫妻倆的事,外人實在不好攙和,於是只好揀好聽的說:「大寶工作忙,受重用,大有前途,象我這種下班只能回家吃飯的男人,沒什麼事業。他這麼辛苦打拼,還不是為了你和將來的孩子?你放心,我一會兒勸勸她,讓他以後儘量早點回家陪陪你……」 我心裡也暗自驚喜,自己一不留神竟然成了別人羡慕的物件。細想想在外人眼裡,我老婆年輕賢慧、孩子聰明漂亮、家庭和睦幸福……這幾年我快馬加鞭,後來居上,日子是過得辛苦了些,但是老婆,孩子,房子一個也沒拉下,人生的大半任務已經完成。只要順著這個軌跡走,雖然不是黃金大道,也是小康之家了。 說話間,各路人馬已經陸續趕到,濱子依舊是人未到聲先聞:「我今兒可是拒絕了美女的邀請,專門來給大寶過三十大壽的呀,像我這麼重友輕色的人,這年頭還真數不出幾個了。」 「怕是美女請你去買單吧?」我一語道破他的謊言。 「嘿,你說你不把咱媳婦咱閨女帶來,一進門就擠兌我,像話嗎,你?。」他嬉皮笑臉地湊過來。 絹子聽不去了,過來打報不平:「都說『朋友妻、不可欺』,你還專門占人便宜,真是欠揍!」 濱子賴賴唧唧地說:「那是多少年前的黃曆了,現在的遊戲規則早改啦,是『朋友妻,不客氣』。」大家一陣哄笑,氣氛頓時熱絡起來。 大家唧唧喳喳地點著菜,磨拳搓胃準備饕餮一頓。濱子又先聲奪人:「多來點兒『魚』『翅』啊,上週末到『齊天大翅』害我等了一個多小時,這幫孫子,太能吊人胃口了,還不讓我到屋裡等,楞是站在雪地裡,都快站成『雪人』了,不過是真好吃呀,我這一個星期做夢都夢見雞翅在我頭頂嘩啦嘩啦飛呀飛的。」他邊說用舌頭稀裡嘩拉地舔著嘴唇。 今年不知道從哪裡刮過來的一陣邪風,從東四到清華,從西單到二外,大街小巷都開始流行吃起了烤雞翅,連雄踞簋街多年的「麻小」和羊蠍子都開始讓路了,現在簋街一街兩行除了「烤翅」就是「烤魚」,簡稱「魚翅」,這種說法和當年的「新馬太」(新街口,馬甸,北太平莊)有異曲同工之妙。 說話間,濱子就招呼來了小姐點菜,連功能表都不看就脫口而出:「小姐,來100串烤翅兒,其中40串單面辣,40串雙面辣,20串BT的,兩大盤烤魚,80串腎,50串肌腱……」小姐目瞪口呆,我看他說話又開始不靠譜了,就出來打圓場給人解釋:「我們這位的意思是要80串腰子,50串板筋……」小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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