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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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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營眾人劍拔弩張,只要那孀婦膽敢輕舉妄動,就能當場將其亂刃分屍,而張小辮看羅漢貓並未開口,自知劫數未到,暫且不會有什麼兇險,膽氣也隨即壯了幾分,就問道:「小娘子這燒餅,可是青螺牛肉餡的?」 那孀婦道:「先夫傳下的手藝,是上好的拆骨牛肉餡料。」說著就將青螺燒餅捧到眾人眼前。 張小辮看到燒餅中的肉色黑紫,連皮帶骨剁得稀爛,全不似牛肉成色,雖然醬汁濃重,卻蓋不住隱隱約約的一股屍臭,他偷看一看腳旁的「長面羅漢貓」,那只斑玟如畫的大花貓,正自蜷伏在地上,蹙眉瞪目,頗有厭煩之意,凡是通靈之貓,最憎惡吃死屍腐肉的東西,張小辮見了羅漢貓的神態,已知燒餅餡是人肉作的。 張三爺斷定那婦人必是漏網的塔教餘孽,正要喝令手下發難,豈料那始終低著頭的孀婦忽然抬起臉來,露出一張厚施重粉的慘白面孔,兩眼含恨,似是要流出血來,張開口吐出一條長舌,舌尖分為兩叉,「嘶嘶」作響,竟像是毒蛇吐芯一般,直奔張小辮激射而來。 好在雁營眾人早有防範,雁排李四最是眼明手快,怎能容她刺殺營官,罵聲「妖婦」,一刀揮去,說時遲那時快,雁翎刀早剁在她肩胛骨上,砍翻在地,抬腳踩住,其餘的團勇蜂擁上前來,當場捆作了五花大綁。 塔教不過是會些造畜的邪術,專做偷屍盜骨,拐賣童男童女之類見不得光的勾當,撞在雁營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那孀婦雖然有些詭異手段,但得分碰上的是誰,雁排李四豈是易舉之輩?她既然失手被擒,肩頭又傷可及骨,疼得實在是熬不住了,自是和其同黨一樣醜態畢露,不斷開口討饒。 張小辮也不命人給她裹傷,只教人拿刀子挑去她舌上的慣囊,然後就地加以盤問:「如今你落在雁營手中,趁早絕了活命的念頭,按理就該一刀一刀碎割了你,但小娘子如此青春貌美,三爺怎會忍心加害,只要你如實招來,怎麼什麼都好商量。」 那孀婦見大勢已去,只好和盤托出,原來這孀婦是塔教中的「蛇母」,自從教主「白塔真人」被官府處決之後,整個教門都被徹底剿滅,蛇母躲在青螺鎮瓦罐寺裡,從死屍身上割肉,打成肉餡,裹在燒餅裡販賣,置了一具空棺材作為教主靈位,暗地裡發誓要報仇雪恨,但多次潛入靈州行刺,都因為戒備森嚴,沒能得手。 今天一早,她看見官軍進了鎮子,本想遠遠逃開,但仇人相見,份外眼明,遠遠瞧見了雁營的旗號,自道真是冤家路窄,看來不是冤家不聚頭,一狠心就躲入棺中等待機會,可事先準備不足,上來就已經失了先機,只好冒死動手,想要拚個同歸於盡,最終還是難以得逞,自知躲不過一死,只求留個囫圇屍首。 雁排李四和雁鈴兒都道,倘若派兵將蛇母押解回去獻給官府,此輩身懷邪術,恐怕走在路上不大穩妥,塔教的妖人丑類作惡多端,殺一個少一個,所謂「斬草除根,萌芽不發,斬草若不除根,春至萌芽再發」,如今落在咱們手裡,還留她作甚?就地打發了便是。 張小辮心想:「看來塔教餘孽已把三爺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不把這夥人徹底剿除,我今後睡都睡不安穩,這賣燒餅的小寡婦陰險妖媚,肯定做過白塔真人的姘頭,為她那老相好的報仇心切,既然擒住了,理應趁早除去,免得夜長夢多留下後患。」於是命團勇取塊髒布過來,蒙在那蛇母臉上,用麻繩吊頸,把她活活勒死在廊下,發後攏起火來焚化屍體。 雁營曾經受命在靈州城大舉殺塔教教眾,凡是捉住了可疑之輩,不用問青紅皂白,一律就地處決,殺的人也不計其數了,動手弄死這寡婦,就如同撚死了一隻臭蟲。 張小辮隨即帶人搜查瓦罐寺後殿,見那棺材底下,都是腐爛的死人殘肢,那鍋灶中煮的,連人肝人腦也有。 雁營眾人捂著口鼻,把腐臭的屍肉都搬到廊下焚毀,又遣了幾個粗壯剽悍的團勇,拿著解骨尖刀在手,捆翻了殿內所拴的青牛,在大雨中屠剝起來。 那「方良牛」常被飼以屍肉,性情極是兇惡,但它鼻環被扣住了就掙脫不得,被雁營團勇們放翻在地,用利刃割開了脖頸血脈,鮮血決堤般湧了出來,它臨死前掙扎欲起,圓睜著二目,向天長鳴,最後這聲牛鳴沉悶劇烈,穿透了重重雨霧,伴著天上翻滾的霹靂,在青螺山中反覆迴響。 這時也不知是由於震地的雷聲,還是驚天的牛鳴,引得整座千年古刹的地底下,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回應,殿頂上的瓦片都跟著顫了幾顫,山牆木柱「嘎吱吱」地搖晃不休,動靜極不尋常,使得滿營皆驚,就好像是瓦罐寺下邊埋壓著什麼龐然巨物,受了牛鳴吸引,將要破土而出。張小辮預感到事情不妙,雖然還沒見到羅漢貓開口,卻也不免有些慌了手腳,他抬眼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方良牛,心感猛然一動,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來,叫得一聲「不好」,這回怕是中了塔教的詭計了。 看來流年不利,倒楣事都教三爺趕上了,這人要走了「背」字兒,真是連喝口涼水都要塞牙,時運一旦衰退起來,就好比是遇著了「斷送落花三月雨,摧殘楊柳九月霜」。畢竟不知瓦罐寺中究竟有哪般驚天動地的怪事發生,且留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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