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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正是:"不進陰曹地府門,哪知活人多舒服。"畢竟不知金棺墳又出何等變故,且留下次分說。

  第四話 林中老鬼

  張小辮摸得毛茸茸的一隻老貓,只聽那貓叫聲淒慘悲厲猶如鬼判催命,不禁暗罵一聲:"石頭發芽,公雞下蛋,許是前世不修?怎的天底下的怪事都叫三爺撞上了。我日你死貓的先人,休要冤魂不散再來纏我……"心中雖是罵個不休,實則驚懼已極,三魂悠悠著地滾,七魄渺渺滿天飛,恨不得腳下生風趕緊開溜,但是連驚帶嚇,加上腹中五臟廟久未享受供奉,雖是想逃,卻只有心無力。

  心神恍惚之際,張三爺就感覺一隻大花貓爬上了自己的頭頂,他以為這貓是鬼變的,又哪裡敢去動它分毫,任憑那花貓在自己頭頂肩膀之間,躥上跳下地遛了幾個來回。

  張小辮暗罵死貓欺人太甚,偏又發作不得,就在這時候,墓室角落中驀地站起一個人來。這屈死貴妃的金棺墓中,四個角落陰晦積鬱,暗不見物,張小辮何曾想到那裡會藏得有人,而且此人定是在自己和兩個盜墓賊之前進來的,天知道來者是人是鬼,驚奇駭異,全然不知該做何理會,只好呆坐在原地看那人意欲何為。他陷入眼下這般境地,接下來不管是死是活,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只見那人身材瘦小,佝僂著身子,看樣子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身穿一襲破舊不堪的灰色布袍,臉上遮了塊黑布,也瞧不出他有多大歲數,只露出兩隻精光閃閃的眼睛,怎麼看都不像是活人。

  張小辮看了這人長相,心道不好,怪不得貴妃小娘子沒有棺材,屍體直挺挺地撂在床上,原來那棺材板修煉成精了,變做個乾瘦老頭。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趕這當口出來,怕是要去三爺。

  可從牆角走出來的那個精瘦老頭,並沒有理會張小辮,他徑直走到墓床前對著鳳屍行了一禮,隨後給牆上那盞命燈添了些燈油,把墓室中的情形照得更加明亮,隨後又去那兩個倒楣的盜墓賊屍體懷中摸索了一番,搜到一包乾糧。

  老頭捧了乾糧,這才顫顫悠悠地走到張小辮面前,把乾糧面餅扔在他面前,然後一言不發地瞪著張小辮仔細打量。他那對精光閃現的眸子,好像能看透人的骨髓血脈,瞧得張小辮肌膚起栗,全身都不自在。

  張小辮頭上頂著只貓,看了看對面的老頭,又瞧了瞧扔在地上的乾糧,不禁饑火中燒。他人窮志短,這老棺材精把乾糧放在這裡,八成就是讓張三爺吃的,人在矮簷下又怎好不低頭,他趕緊伸手抓過面餅,胡亂往嘴裡塞著,那餅子幹得都打裂了,但張小辮知道古墓裡的泉水活人不能隨便喝,於是翻著白眼硬往肚裡咽。

  他一面狼吞虎嚥,一面以"人莫與命爭"來開解自己。看來三爺眼下還要再艱難困頓些個時日,俗話說"莫欺少年窮",這人若年少,便是來日方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就輪到張三爺時來運轉,到時候天天大塊吃肉……

  張小辮也不顧那老頭盯著他看,只顧填飽肚子,可忽然想到:"糟糕,老棺材成精那是要吃人喝血的,難不成它瞧我身子單薄瘦弱,便要先喂得我肥胖了再吃?"想到此節,他神色愕然,看著面前那蒙著臉的老者,嘴裡含著幾大塊乾麵餅,硬是不敢再繼續咀嚼了。

  那老頭忽然對張小辮說:"後生且休要驚慌,你可知老夫我是何許人也?"他說話的聲音猶如鋸木頭一般,說不出的詭異古怪。

  張小辮一看棺材精開口說話,心想若能套上交情,此事八成還有轉機。他常年流落四方,目睹世上現狀,多少知道些世態炎涼的道理,阿諛奉承那套也都明白,見人就說人話,遇鬼需說鬼話,加上他言語便給,嘴皮子好使,此時聽那老頭一問,趕緊使勁咽下口中食物,答道:"小人張三,雖不知老前輩是何許人也,不過義氣之情見於眉宇,想來定是當今世上的一方豪傑……"

  那老頭聞言,已然明瞭張小辮不知他的來歷,當即點了點頭,引著張小辮來到一面墓牆邊,用衣袖抹去牆上灰塵,露出大片古彩斑斑的壁畫。畫上是數不清的貓,花貓、白貓、黑貓……或憨睡,或嬉戲,或撲捉鳥雀,貓的種類姿態五花八門,雖是神態各異,卻無不栩栩如生,原來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百貓圖。

  張小辮暗自吐了吐舌頭,敢情貴妃小娘子在宮裡養過這許多老貓?死後也要將它們畫在墓中相伴,但不知這老頭到底是何居心,讓三爺觀看這群貓圖想做什麼?

  心下正自狐疑,就聽那老者在他身後低聲說道:"想辦法數清畫中究竟有多少只貓,若數錯一隻,你這輩子就要跟我一樣留在金棺墓裡,永遠都別想重見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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