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糟糠之妻 | 上頁 下頁
九三


  甯顏沒有出聲。

  父親又說:「甯顏,那天的事,我想說一說。你林阿姨,她,提前退休了。她離婚後日子過得不好,她準備回老家去了。那天,她接完我之後,第二天她就坐火車走了。甯顏,我……我並不想替自己辯護,我同她……,但也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這一點,你相信爸爸。你媽媽,在生活上,對我們是無微不致的,這麼多年……,可是,她這個人,有時候……很難…….相處。但是我還是想,終歸是這麼多年的夫妻了,說一句為老不尊的話,我們年青的時候,是很相愛的。那個時候,你的媽媽,她很可愛。」

  父親的臉上有一種靦懷的神情,無可奈何地蒼涼著。

  「我跟你林阿姨說,我不能……不要我的家,我的老妻,我的女兒,我的孫女兒。她說她懂,她走了就……就不輩子不會在我的面前出現。甯顏,爸爸,沒有能給你做好榜樣。這些年,我看著你那麼矛盾痛苦,卻可以說是毫不作為,我真是愧對你!孩子,過不下去,就離了吧,爸爸,贊同你。如果實在你媽那裡過不去的話,你就先斬後奏吧。孩子,人一輩子,總得給自己做一回主。」

  甯顏聽著,慢慢地隨著父親的腳步向前走。

  她的父親,她這一生中唯一深愛過的男人。

  雖然不是愛情,但是愛總歸是愛。

  熱烈持久,無比天真,不講道理。

  她的父親,他說叫她自己給自己做主。

  甯顏在一棵大樹前停住,伏在樹上,哭了起來。

  父親靜靜地陪著她,並不去打斷女兒的哭聲。

  女兒的哭聲傷痛卻有一絲放肆,父親想:哭完了,我的女兒會自己做自己的主。

  方甯顏再一次地給李立平寄了離婚協議書,如果他不能同意,甯顏寫,會申請法庭判決離婚。

  李立平收到第二封協議之後,通知了家裡。

  家裡,父母和姐妹們都來了。

  然後,他們從幼稚園裡帶走了李緩歌。

  魏之芸二十歲進類思,十六年了,沒跟人紅過臉,就算是出了袁勝寒那檔子事兒,大家其實對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可是就這一次,她與那位陳老師當著眾多老師的面,大吵了一通。

  其實起因非常地小,小到吵完了之後,之芸自己都想不起來到底是陳老師的哪一句話刺激到自己,以至於破了多年的好脾氣好修養。

  之芸自第二次支教過後就一直在帶六年級畢業班,她曾經跟學校提出過申請,能不能從中年級開始連著三年帶一個班,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教中年級了。但是學校沒有同意。

  這一學期,之芸帶的那個班級的調研成績又是名列前茅,本來這也是在大家意料中的事,卻不料這一次卻掀起了波瀾。

  本學期開學,校長就說了,今年六年級若是能拿到全區前五名,全按名次進行一定的物質獎勵。除了集體獎之外,按班級再給予一些獎勵,如果該班某一學科能夠在全區裡排到前五名,那麼負責該班該門學科的老師會額外拿到一筆獎金。

  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全年級的語數外老師都很興奮。

  但是,當人民幣真真切切地擺到眼皮底下時,興奮之外,添了點兒別的東西。

  名次與獎金掛鉤,這大家是可以理解的,關鍵問題是,差別過大了。

  魏之芸所帶的兩個班,數學成績一個排在全區第二名,一個排在第五名。

  類思這次的集體排名是全區第三。

  這麼一來,魏之芸拿到手的獎金竟然多達兩千元!是一個高級職稱的小學老師一個月的工資了!

  獎金不是由會計發的,而是由校長親自發放,每個拿錢的老師要簽字的。每一個人在簽的時候眼睛都下意識地瞟一瞟他人的金額數。

  當時就有兩三位老師的臉色就陰了一陰。

  陰的最厲害的,就是陳老師。

  她只拿了基礎的集體獎五百元,是之芸的四分之一。

  原本她與之芸的關係就不甚好,但是,小知子份子,最是懂得相互敷衍,平時還會點頭說個早說個再會。可是這幾天,陳老師簡直地不理魏之芸了,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若是班辦公室裡旁人在場,她便會表現得與別人尤其親熱,買了大包的零食與大家分食,一邊笑說:「我們家那口子說了,辛苦一學期,就拿那麼兩個錢,還不如他出一趟診的,也就夠買個小零嘴,所以呀,我都存都不屑去存,全買了吃掉算。誰叫我們自己沒本事,帶的班級考不過人家!」

  她那大包的零食分給你分給他,連那同辦公室裡從不吃零嘴的中年男老師手裡都被她硬塞了一大包旺旺雪餅,叫帶回家給孩子吃,獨獨不分給魏之芸。魏之芸也並不貪她那點兒吃食,起先並不在意。

  那天下了課,之芸回到辦公室,還沒進去就聽見她的亮嗓門兒。

  「我看校長現在也是,除了分數什麼也不認了!她憑什麼拿兩千?考得好那是她一個人的功勞嗎?沒有班主任的配合,她能考好?我就不信了,她真那麼本事的話,叫她帶帶那種草鞋班試試!拿了那大筆錢,對合作的老師一點表示都沒有,噢喲,還真是名利雙收了!」

  魏之芸原本倒是有打算請六年級的老師們在家常菜館吃了一頓的,可是這兩個忙著甯顏那頭的事也沒顧得上,聽得這番話,她推門進去,笑了說:「我還就是沒表示了,怎麼著吧?」

  她的突然出現,叫陳老師吃了一驚,很快就鎮定下來,不對著之芸,卻依然對著剛才的談話對象說:「人呢,做人要厚道,團隊工作嘛,總在感念人家的付出才對。」

  「說得對!做人要厚道些!還要光明正大些,有意見當面提,別成天在背後嘀咕,怎麼說也算是知識份子,別把家庭婦女那套拿到辦公室裡來!」

  陳老師暴跳起來,這一回,沖著之芸了:「我就是家庭婦婦,也不是人人都有福氣做家庭婦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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