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82)_未夕

八二

　　李母的意思是，當年，其實李立平完全可以分到另一套更大一點更新的住房的，那房子要是擱現在，還不得值個幾十萬的。可是甯顏那時不答應結婚，所以白錯過了這麼個好機會。

　　甯顏聽了心想，哦，原來是我欠了李立平一套房子呢。

　　李立平的姐姐妹妹也幫腔說，一家之主嘛，哪能房產證上都沒有名字的，也說不過去啊。現在就算是借甯顏媽媽的錢，將來，我們姐姐妹妹給湊一點兒，是一定要還親家媽媽這個情的，算利息也是可以的。

　　「親家媽媽真是兒女心腸重啊，真是，少有的好。」李立平的姐姐最後總結說。

　　甯顏在母親的意思和李家一家人的意思之間左右為難，其實真的寫李立平的名字也沒有什麼，可是她就是恨李立平不直截了當地跟她商量，卻把家裡人搬了出來。

　　最終，房產證上寫的是李立平方甯顏與李緩歌三個人的名字。

　　李立平看出了甯顏的不滿，說，要不，就寫三個人共同擁有這房子，以後賣出得經過三個人共同的認可。

　　「反正我們是一家人，不可分割的嘛。」

　　結果，拿到的房產證是一大本和兩小本，大本上，赫然寫的是李立平，兩本小的，一本上寫的是方甯顏，一本寫的是李緩歌。

　　甯顏過了好長時間才弄明白，原來那房子實際的主人還是李立平，瞭解情況的同事戲稱這種房產證叫「一拖二」，甯顏才明白自己是被拖的那一個。

　　甯顏一直不敢告訴母親這事兒，母親問起來時她只含糊的說寫的是她的名字，可是這事兒瞞不了一輩子，有一回李立平媽到他們家來，無意之中說走了嘴。

　　甯顏以為自己媽媽一定會為這事兒跟自己氣上一段時間的，誰知她只盯著自己看了好半天，長歎了一口氣，說了句：「我的傻女兒哦，你怎麼這麼不叫人放心哪！」

　　甯顏媽不對女兒生氣，並不代表不對李立平生氣，事實上，她對於李立平的這種做法氣得不得了，兩個人之間原本的那種相互看不順眼不斷地激化了，有一次，因著一點小事，終於正面交起鋒來。

　　甯顏媽罵李立平自私，心計多多，看甯顏老實欺負她，把陳年的事兒抖出來說啊說啊，說得李立平冒了火，冷笑著說：「是是是，我自私，我小人，我不厚道，缺點一大堆，配不上你女兒，可是，你也別忘了，當初到底是誰巴結著誰要結婚的？」

　　這話象一顆火星落到炭上，甯顏聲音都變了：「你說什麼？」

　　李立平意識到說過了，住了嘴，任甯顏一遍一遍地問：「你說什麼？說是的什麼意思？」再不開口。

　　甯顏媽像是被一記重拳打倒了，也是半天作不得聲，整個人撲簌簌地抖。

　　甯顏呆站在那裡，往日的事兒一點點回到腦海裡，當年李立平在幾乎就要放棄的時候又突然出現，那個時候母親態度的突然改變，甯顏天真的頭腦裡，原本因為想不通就不去深想的事，在這一瞬間，會清楚了，就像是黑暗的房間裡突然有人拉亮了一盞燈，所有的一切，纖毫畢現，無處遁形。

　　甯顏走出家門，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腦子裡空空的。

　　現在她知道了真像又怎麼樣？婚也結了，女兒也生了，房子也花大價錢買了，日子，也就只能這樣了。

　　甯顏不知不覺中走到過去上學的中學門口，這時候正是週末，校園裡也有不少的孩子，大約是來上補習班的，甯顏想起自己那時候，並沒有這樣多的補習班，學習也挺緊，可是從沒聽說有人請家教啊，上課外班兒啊，那緊張裡，還是有快活的。

　　日子不快活，也只好自找一些快活，不然，怎麼辦呢？

　　活著誠然不易，死更是不可能，甯顏還是很想活著的。

　　很想活。

　　甯顏沿著街繼續走，不遠處，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帶了一個小男孩兒，父子倆有著驚人相象的五官。

　　那男人穿著一身員警制服，身姿挺拔，轉過臉來的時候，甯顏看見他的臉。

　　久遠的記憶，那一個聲音清晰地在耳畔響起：「農村孩子，走點兒路怕什麼？」

　　那個是誠。

　　甯顏尚未開始就結束的情份。

　　他半沒有發胖，還是那樣瘦高，也沒有太見老，但是，也不復年青時的樣子，正在給兒子買霜淇淋，非常耐心地等著那小孩子在諾大的冰櫃跟前猶豫挑選，最終終於選定，他付錢，側過臉來看兒子滿足的小小笑臉。

　　從一旁的商店裡，走出一個女人，跟甯顏差不多的年紀，卷髮，走到誠的身邊，跟他說著什麼，滿臉的不高興，誠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沒有開口，兩個人一同向甯顏這邊走過來，甯顏下意識地想躲，可是那一家三口與她擦身而過，並沒有一個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他不再認得她了。

　　甯顏於是轉頭回了家。

　　日子總還得過下去的。有沒有愛全不相干。

　　魏之芸第二次支教回來以後，正如方甯顏所料想的那樣，她接手了六年級兩個班的數學教學，為調研考而努力著。工作繁忙瑣碎。

　　她有個徒弟，那個女孩子從一進類思起就跟著她學習，常常去聽她的課。她快要結婚了，給之芸發了貼子，還說想請她早一點到，幫著張羅張羅。

　　之芸這些年參加過無數的婚禮，早些年她每一次參加婚禮都會想像一下自己在那種場合中會是怎麼樣，這幾年，她不大去想那些了。

　　這兩年她連婚禮都很少參加了，有人請，她會送上禮金找個藉口不去喝酒，可是這一次小姑娘千說萬說的，之芸不好駁了人家的面子，就去了，實實地被嚇了一跳，她不知道，這兩天婚禮的排場與麻煩的程度已進化到如此的地步了。新郎帶了一幫子弟兄過來接人了，新娘的姊妹們攔在門口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塊錢的白包，不然死活不給開門，之芸起先好笑，這從香港電視劇裡頭學來的花樣倒也挺有趣，漸漸地，有點兒不對了。

　　小姑娘們有點兒鬧過頭了，錢拿到了，還非得新郎倌跪下來求，新郎的弟兄們就硬拉著不讓跪，弄到後來，新郎倌幾乎變了臉，小姑娘們才開了門。

　　忽啦啦一群人下了樓，之芸看到的是一輛加長的林肯，據說租一天要幾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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