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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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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訴我她姓林,英文名字叫「Jill」,這個名字是丈夫給她取的。我說我也姓林。她樂得「呵呵」大笑,說我和她500年前是一家子。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保留這個姓氏,「林」並不屬於我。從血緣上來說,我應該姓「查」。但是這不重要,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想起16歲那年,我擅自改了自己的名字,原本那就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名字而已,叫阿狗叫阿貓都無所謂。每個人身上最好都掛一塊牌子,像汽車牌照一樣,那可省卻許多麻煩。 我悽楚地笑了笑。我學不會偽裝,我為Jill難過,沒有人敢告訴她——她子宮裡的腫瘤是惡性的,癌細胞已經侵略了她身體裡的其它器官。她以為自己和病房裡的其他女人一樣,都只是摘除了子宮而已,裡面的肉瘤已經取出,不再有任何危險。反正她的丈夫想和她過二人世界,沒有子宮就沒有孩子,那樣也不錯。 Jill見我笑得很難看,還反過來安慰我:「沒關係的,不就是一個子宮嗎?有什麼大不了的。聽他們說,生孩子可痛了,而且身材會走樣的,又老得快!」 就在當天夜裡,Jill進了特護病房。早上,幾個護士告訴我——她已經死了。她們收拾著她的病床,我躺在屬於我的這張病床上,我不動聲色。 我的腦子空空的,生命的脆弱猝不急防。我只是失去了子宮,喪失了生育能力;而Jill失去了活著的權利,她的生活是如此美滿,然而她不能夠擁有了。 後來王克克告訴我,「Jill」這個英文名字的意思是「永遠的戀人」。 我翻開《櫻花樹下》,把頭埋在書本裡。這時候,我想起了母親梅娉婷,再次聞到了她所說的「腐爛的玫瑰」的味道。 王克克摸著我的頭髮,她說:「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們一起去旅行吧?」 「呃?」我抬起頭,「旅行?」 「他要回國了。我是說,張涼要回國了。然而我並不想見他……」 「所以你想去旅行,借此逃避他?」 「是的,我現在很矛盾。他要和我結婚,子夜,他要和我結婚……」 「為什麼不呢?你還是愛他的,不是嗎?」 「曾經很愛,現在不想再愛。就像你,你不是也對愛失望了嗎?」 「不,我只是對自己失望了。我出院後,咱們就去旅行。不管去哪裡,我都和你在一起。」 王克克笑著握緊我的手:「我們不會孤獨的。」 大海不一定總是波瀾壯闊的,它還可能無聲無息、沉默不語,天被晚霞映成紅色,無邊無際的藍色,這時最美的是大海。男人和女人赤身裸體,坐在一塊碩大的岩石上,兩個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久久地拖在岩石背後。他們牽著手,脈脈看著對方,單純的愛情在兩人的眼神間流動著。女人轉過頭,「我美嗎?」男人挽過她光潔柔潤的肩頭說:「很美。」女人不滿足,「如果有一天我變醜了呢?你還愛我嗎?」風吹過,細沙在岩石底下流動,卻並不見飛揚的塵土,這是沙灘屬於大海的象徵。似乎有海螺的聲音傳來,他們纏綿地吻著對方,肌膚在愛撫下泛著溫柔的光澤。 男人始終沒有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 不久之後,女人在這片大海旁完成了生命的最後樂章,就像那些細沙,找到了歸宿。她的脖頸上,一條手術留下的傷疤十分刺眼。 渡邊,我的歸宿在哪裡?渡邊,什麼樣的毀滅才可以擁有你所描述的絢爛? 屈服的自由 你以為自由是什麼?其實自由才是你最大的束縛。 王克克不再肥胖,簡潔的藍色休閒衫穿在她身上很合適。我們買了One Polar的寶藍色大登山包,她說我走不動的時候,就把我放在登山包裡,她再背起我。 子牙幫我收拾著行李:「柳丁,你真的要走嗎?」 「出去散散心……」 「那我們之間……你能原諒我嗎?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再是以前的方子牙了,可你也不是以前的林柳丁了,不是嗎?我需要錢,這是對我們未來的保障。我的家庭……你沒必要知道,因為你是和我一起生活,不是我的家庭。」 「但是你背負著你的家庭,不是嗎?你的父母,你的家鄉,你的一切,像一個重重的殼!它讓你無法喘氣,也讓我無法喘氣。我有權利知道你這些壓力的來源,這樣我們才是最親密的人!要坦誠,不對嗎?我對你沒有隱瞞,你清楚我的所有過往,甚至你幫我盤算未來!我覺得不公平!」 「我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它是任何人也進入不了的。難道你真的對我沒有隱瞞嗎?一點隱瞞也沒有嗎?柳丁,你並不算誠實。我並不是笨蛋,你不要以為我真的只想著怎麼成名怎麼掙錢……我什麼都知道!」子牙氣喘吁吁地坐到床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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