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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洗碗的時候,看著白花花的自來水,我的眼睛頓時痛癢難當。拿手去擦,忘記手上沾了洗潔精。洗潔精滲進眼裡,淚水一下子噴湧出來。我把身體靠在洗碗池邊,把腦袋靠在水龍頭上,讓自來水沖走我的淚水。

  我怎麼能哭呢?我該是多麼的幸福!我有男人,他很好,他照顧了我整整4年,已經迎來了我們相處的第5年。我有成就,它也很好。我的文字被越來越多人批評和讚美,我的名字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是的,是的,我已經好到無法再好。

  那我哭什麼?我沒哭,是洗潔精弄疼了我的眼睛,刺激了淚腺。

  收拾好一切,我回到屬於我和子牙的那個房間。他睡得真甜,渾然不知道我在擁抱他。我就這樣貼在他的胸口,握緊他的手,告訴他我有多愛他,以此來證明他對我有多重要。

  而我想到的一些瑣碎的事情,發生在我們這個家的事情。當然,子牙、少年狼和我,很大程度上,我們是一家人。在外人看來,少年狼是我和子牙的弟弟。

  不知不覺中,我和子牙在北京已經過了兩年。兩年來,一些朋友走了,一些朋友來了。成功的機會來了很多,但是也錯過了很多。子牙還是在留老闆的文化公司做編輯,還攬了策劃的活。這樣一來,他可以接近許多出版商和作家。這是一筆無形的資產,足夠子牙好好發展一番。

  但是他已經很少寫字,總是一下班回來就喊累,完全失去了寫作的激情,甚至失去了和我親熱的激情。少年狼靠稿酬過日子,同時成為了一名短信寫手。可是他寫的短信哲理性太強,反而不容易被流傳。他也上過幾次班,但不合群的性格弄得他很不開心。他乾脆閉門不出,專心寫字了。

  所以大多時候,家裡只有我和少年狼。我們關在各自的房間,拼命寫字。我的習慣是寫一個通宵,早上睡覺,一直到中午才起來。幾乎每天中午,我起床後,都能在廚房裡找到新鮮的菜,它們躺在灶臺上,等待我的處理。我當然知道這些菜是少年狼一大早跑出去買回來的,他說早點去買,菜才夠新鮮。我的烹飪技術在實踐中取得突破性的進步,基本能滿足少年狼和子牙的嘴巴與胃。

  我做好飯,就喚少年狼出來吃。我們坐在餐桌兩端,很自然地討論著菜價、水電費、房租等問題,卻絕口不提寫作。看上去,我們如同一對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為著生活上的瑣事而喋喋不休。

  下午,他會端杯綠茶給我,送到我的房間。我也會去他的房間,問他有沒有要洗的衣服,他總是把髒衣服藏起來,又總是被我找到。

  子牙不一定按時下班的,即使下班了,偶爾也會有飯局。他不回來吃晚飯的話,我就把中午吃剩的菜熱一熱,和少年狼簡單地解決了晚飯。接著,我們在客廳裡看一會兒電視,吃一點水果。然後,我們又各自回房間,開始寫字。子牙有飯局的時候,總是會喝醉。我和少年狼幫他洗臉刷牙,洗腳換睡衣,直到他安然入睡。

  週末的時候,子牙不加班的話就會在家裡呆著。每當看到他坐在沙發上抽煙看報紙,我總覺得屋子裡有些不對勁。大概我已經不習慣子牙的陪伴了……可是我會想他,在等他回家的夜晚。我想到很久之前,我們在A城的生活。

  我搞不清楚,屋子裡到底多出了誰?子牙還是少年狼?。要是沒有少年狼的存在,我該怎麼面對等待著子牙下班回家的一分一秒?但在A城的時候,我不是等得很安心嗎?是誰變了?是什麼變了?也許這屋子裡多出來的人是我——林子夜。和年少時候的林柳丁一樣,她們都是多餘的人。


  我看著熟睡中的方子牙,懷念我們在A城的日子。天色發灰,灰裡透著不易察覺的一線光明。再等等,我明白只要再等等,白天就可以代替黑夜。
  記憶往後退,如同翻開發黃的老照片,家鄉P城的年少歲月洶湧再現。私生女林柳丁,自閉的林柳丁,寫日記的林柳丁,還有私奔的林柳丁。學校小賣部的胖阿姨,她給我的麵包和水;火車站的解放軍叔叔,他給我買的火車票。要不是他們的幫助,我也許沒有勇氣堅持我的逃離。

  表姐蘭若預示了我的「淒涼」——「淒涼」就是把我脫光了扔到雪地裡,隔一會把我用棉被捂暖,隔一會又把棉被扯了。「淒涼」還是下著雨的冬夜,我沒有任何取暖的工具,我身邊沒任何一個人的陪伴。

  此時,我在有暖氣的房間裡,暫且不用再為衣食擔憂。我身邊有方子牙,他的身體很溫暖,我可以摟緊他。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竟然是空落落的悲哀。

  子牙似乎醒來,喊著口渴。我把燈調亮,拿水給他。他端著水杯對我說:「柳丁,你怎麼哭了?」

  「我沒有。」

  「柳丁,你摸摸自己枕頭底下,看看有什麼寶貝藏在裡面。」他笑著親吻我的臉頰。

  我掀開枕頭,看到一個紅絲絨鑲金邊的首飾盒。

  「是什麼?」我問子牙。

  他幫我打開盒子,我看到一條閃著光芒的黃金項鍊,上面鑲嵌著綠色的翡翠。俗氣的首飾,招搖而且粗陋。

  「來,我給你戴上。」

  「不,還是先留著吧!我不需要項鍊,也許戒指會更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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