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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她看見鄭諧就直直地站在她兩米之外的地方看著她,神色很淡然。

  和和鎮靜地將自己的坐姿調整到正常的樣子,輕輕將腿著地,放下酒杯,按熄煙蒂,然後低頭不說話。

  她看見楊蔚琪就站在鄭諧的後面,面色沉靜又帶點不安,輕輕地扯著他的袖子,似乎在擔心鄭諧會沖上來掐死她。

  所以她根本不用擔心鄭諧會在這裡為難她,只要安靜點乖巧點就好了。

  和和只低頭作反思狀幾秒鐘,就聽到鄭諧沒什麼溫度的聲音近在耳邊,在嘈雜聲裡依然清晰:「如果不想繼續看節目了,就回家吧。」

  和和立即順從地站起來,但是側身躲過鄭諧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她站起來時才知道這酒的後勁很慢又很厲害,而且因為她猛地側了一下身,幾乎沒站穩。她避開鄭諧向楊蔚琪的方向歪了一下,楊趕緊扶住她,她順勢倚在楊蔚琪的身上。

  鄭諧淡淡地說:「曹總也一起走吧。」

  曹苗苗深知識事務者為俊傑,與其再扮一次悍婦讓鄭諧把自己丟在這兒,還不如裝一回軟弱順便揩油。她就這樣醉三分裝五分地被鄭諧架出去了,由著鄭諧幫她一起結了帳。

  外面的風比先前更冷了幾分。和和縮了一下,很柔順地說:「蔚琪姐姐送我回家吧。」

  楊蔚琪正不知該如何應對,鄭諧已經冷淡地說:「她比你還小幾星期,不用叫姐姐。」

  和和認真地說:「這是一種尊稱,與年齡無關。以後我要叫『嫂子』的,所以現在總不能叫妹妹吧。」

  曹苗苗噗地笑了一聲。

  鄭諧無視她倆的雙簧,稍緩一下口氣對楊蔚琪說:「麻煩你送曹總回家,小心開車。」

  楊蔚琪點頭,說:「晚些時候給我電話。」

  鄭諧走上前,把一直偎在楊蔚琪身邊的筱和和拎了出來。他抓住她細細的胳膊拖著她往前走,就像牽一隻小貓一樣。

  和和乖乖地跟著他一路走到他的車旁,不反抗,也不出聲,進了車裡便安靜地低著頭,仿佛睡著一般。

  鄭諧也不說話,除了替她系上安全帶後,便只將她當空氣了。

  那家夜總會離和和住的地方挺遠,經過幾處車流密集的主幹道,而鄭諧則繞了圈子,把車直接開上了環城的高速路。雖然遠一些,但不會堵車。

  高速路這個時段車流極少。和和的眼角只瞥見路旁的欄杆與樹木幻作一片半透明的屏影,間距幾米的反射燈則連成一條光帶,可他開得仍然十分穩,根本感覺不到他在飆車。和和眼觀鼻鼻觀心,連抬頭觀察儀錶盤上時速計的勇氣都不怎麼有。

  車子突然急轉彎後又緊急減速,原來前方有一處路障,而鄭諧的車速太快,發現時已經很近。

  這麼一折騰,和和的胃頓時翻江倒海,她迅速捂住嘴。

  鄭諧終於側臉看了她一眼,緩緩地將車向前開了幾米,停到了路邊。

  和和下了車便吐了。她晚上並沒吃什麼東西,只一點點零食,喝了許多飲料,還有酒,吐出來的全是水。臉上也有一點水,可能是淚,她抹了一把。

  後方伸出一隻手,遞過一張紙巾。和和接過來擦了擦臉和手。

  鄭諧又遞過一瓶擰開蓋的礦泉水,和和漱了一下口,又大口地喝了幾口後,用手背擦擦嘴,便轉身上車了。這一次她記住自己系上安全帶。

  鄭諧從另一側上車,還是不說話,,但是放慢了車速。

  當經過第一個路口時,他將車開下高速路,滑下一線車窗,用很慢的速度行駛著,又打開置物箱,丟了一包東西給筱和和。

  她接過來,是一盒巧克力,她很喜歡的一種牌子和口味。

  鄭諧從來不吃零食,尤其是甜食,這巧克力應該是楊蔚琪的。

  她吐過之後胃空蕩蕩地難受,所以很不客氣地像吃餅乾一樣把整盒巧克力都吃光。補充過了能量,她的力量和勇氣也漸漸地回來了,只是頭暈得厲害,好像有許多小人在裡面跳華爾滋。

  車內空氣有點悶。鄭諧摸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支含在嘴中,用打火機點燃了。

  和和很多年沒見他當著她的面抽煙,上次看到時她還是中學生。她又低下頭。

  鄭諧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將煙夾在指間,眼睛直視著路:「要來一支嗎?」

  和和輕輕咬著唇說:「不要,謝謝。我一天最多只抽兩支。」

  鄭諧乾笑了一下:「你抽這麼少,竟能把你的貓訓練得那麼靈,還會給人叼煙灰缸,也算厲害得很。還有,你有什麼好方法讓我從來沒發現你一直抽煙?」

  和和說:「少抽,半夜的時候抽,然後刷牙。」

  她觀望了一下路,是她不怎麼熟悉的路段,但街道兩旁霓虹閃爍,是酒吧與舞廳的集聚地。

  鄭諧微睨著她:「今天晚上沒有盡興,所以想繼續玩下一場?」

  和和說:「我累,想回家。」

  鄭諧沒作聲。不過當和和的目光繼續流連在那些幻彩招牌上時,他還是發話了:「最近心情不好嗎?需要到這樣的場合來發洩?」

  和和說:「我只是好奇這裡面的裝飾風格。」

  鄭諧的聲音沒情緒:「你若真想知道,等白天時我找人陪你一家家地參觀,隨便哪一家。你犯不著晚上到這裡來墮落。」

  和和說:「大家都是合法經營,照章納稅,你憑什麼要覺得人家的出身和地位都比你從事的事業低級呢?」

  鄭諧冷冷地說:「我現在跟你討論的是有關你的行為問題,你別歪題。25歲的大人了,你不覺得你現在才開始叛逆,已經很超齡了嗎?」

  和和說:「你也知道我已經25了嗎?25歲的大人,有沒有必要讓別人來告訴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怕我會犯錯誤,一失足成千古恨?可你難道不覺得,沒有錯誤的人生,實在是無趣得很。你自己是多麼好的一個例子。我記得你從小就最討厭被別人指揮和左右,可是你卻這樣喜歡左右別人。你為什麼總是那麼自信地以為,你為我所選擇的一切都是對的呢?」

  他們甚少會出現這樣的對話。和和一向很乖順,以前鄭諧說她幾句,她也只是笑笑鬧鬧,偶爾耍賴,極少反唇相譏。

  鄭諧說:「所以現在你努力地想犯錯,以體驗有趣的人生?因為時霖是我認為適合你的,你就鐵了心地要拒絕他,而岑世是我排斥的人,所以你明明知道他不適合你,還是一心一意地要與他在一起?」

  聽到這兩人的名字,和和閉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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