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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雪花和梅花對閣樓作了次大清潔。伍鋼和小胖子也如釋重負,他們又可以回到各自的地方睡好覺了。幸運的是,閣樓上一連幾天平靜無事,舒子寅在那裡白天寫作晚上睡覺,仿佛真的有了一個世外桃源。洪于放心不下,有時半夜起來到走廊上看看。整座別墅無聲,他甚至走到上閣樓的樓梯口,在那個舒子寅曾經遇見上吊的女人的過廳裡,他開了燈查看一番。有天半夜,他正在查看時,樓梯上方突然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幸好他一眼認出那是舒子寅,才避免了一場驚嚇。原來,舒子寅聽見閣樓下有動靜,大著膽子起床到樓梯口來張望。當她看見是洪于在巡視時,她用眼神表達了她的感激。「沒事。」洪於對她揮揮手說,「快去休息吧。」

  舒子寅穿著睡衣站在樓梯上方,身體的線條隱隱可見。她對著樓梯下端的洪於說:「你也去休息吧,不會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了。」

  閣樓上很平靜,舒子寅回到床上躺下後想,真的不會發生什麼了嗎?她不敢肯定,但她知道必須回到這裡來了。如果繼續住在與洪於一牆之隔的密室,她感覺很可能發生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人的心中都有另一個自我,舒子寅認識她,她本能,激情,對一切充滿好奇心並且膽大妄為。

  然而,閣樓上的平靜是短暫的。已經發生過的各種恐怖事件足以證明這是一座凶宅。如果說,以前發生的事大多是在暗黑之中顯現,讓人還存在是否是錯覺、幻覺之類的想法,那麼,在明亮的燈光下讓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恐怖事物,便讓人無法解釋了。

  這個可怕的時刻是在午夜時分到來的。這天晚上,舒子寅在書房裡寫作。由於這晚上思維特別清晰,不知不覺便寫到半夜了。整個閣樓上除了她的呼吸和筆尖在紙上劃出的「沙沙」聲,周圍是凝固般的寂靜。

  突然,書房的門似乎有輕微的響動。舒子寅怔了一下,本能地向門口望去,由於只有書桌上亮著檯燈,門的方向半明半暗的看不太清楚。她「叭」地一聲開亮了室內的大燈,雪亮的燈光下,她看見書房門已經被推開了一條縫。她正在猶豫需不需要走過去看看,一隻手突然從門縫中伸了出來,準確地說,從門縫中伸進來的是一隻裸露的手臂。這手臂直直地伸向室內,這人的身體和肩膀仿佛被卡在了門縫外面似的。在這驚悚的瞬間,舒子寅的意識仿佛中斷了。她楞楞地看著這條裸露的手臂,從指尖到小臂上的肌肉,它是慘白而僵硬的。從修長的手指看,這是女人的手和手臂,只是它此刻沒有血色,連指甲都是慘白的。在僵硬的手指之間,夾著一張長條形的紙,那張紙在空中抖動著,轉眼便從僵硬的指間滑落在地板上。

  這段時間有多長,幾秒還是幾分種?舒子寅無法確認了。她感到頭腦處於一段空白之後,血液才重新開始流動的。在這時她才能夠抖動著發麻的嘴唇發出了一聲慘叫。

  在明亮的燈光下,那條僵硬的手臂從門縫中退了出去。只有一張雪白的紙遺落在室內。

  舒子寅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坐在地板上的了。她俯過身去,拾起那張紙,看見了紙上的文字,這不正是以前的女傭娟娟寫給家裡的信嗎?舒子寅剛住閣樓時,從一本畫報中發現過這封沒有寄出去的家信,後來這信便莫名失蹤了。而今夜,一條僵硬而蒼白的女人手從門縫中伸進來,將這頁信扔在地板上。

  這是魂靈顯現嗎?這個據說是在兩年多前悄悄出走或失蹤了的女傭,或許已經不在人世,她是想用這封遺留在這裡的書信引起人們的注意?

  舒子寅慢慢地站了起來,雙腿一直在發抖。她扶住牆壁對自己說,不要怕,不要怕,即使真有魂靈又怎樣呢。她一步步向門邊走去,她為自己的勇氣叫好。她拉開了房門,外面的小客廳黑漆漆的。她開了燈,沒有任何人影。她走到樓梯口,對著漆黑的樓梯下方叫道:「有人嗎?她的聲音過後是更加的寂靜。

  這一下,她的勇氣仿佛像氣球洩氣一樣突然用完了,在這空蕩蕩的夜半的閣樓上,恐懼從牆壁上、天花板上、樓梯上等各個方向向她包圍過來。她再也撐不住了。她用僅有的力氣對著樓梯下方發出了顫慄的大叫:「來人啊--」

  夜半的別墅是死一樣的寂靜,以致她的這聲呼號在樓道和走廊裡碰撞著,發出孩子學舌般的回聲。

  人死後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狀態?這一這可怕的事件讓舒子寅對此認真思量起來。首先,她確定從門縫中伸進來的手臂是一隻已沒有生命的手臂,明亮的燈光下她看得清清楚楚,蒼白的、僵硬的手臂、手掌和手指,這只女人的手臂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中伸進來,現實的空間仿佛被這只手捅了一個洞,讓舒子寅看見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資訊。另外,舒子寅確定這只手臂與以前的女傭娟娟有關係,因為那伸進門縫的僵硬的手指間夾著一頁信紙,這頁娟娟留在閣樓的信失蹤後又由這只蒼白的手送回來,足以說明娟娟已死並力圖與她生前的世界發生一些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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