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正兒八經談戀愛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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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利用我的身份?」我的心再度被扔到了冰箱裡,像個被急凍的鮮蝦。 小雨看著我,眨了下眼睛:「我不否認,有這種想法,但,我也愛你,完全出賣自己的婚姻,我做不到。跟你相處,讓我愉快,你的幽默,你的率真……」小雨想著笑了,「你知道嗎?那段時間,我幾乎快忘了於正浩,那是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我已經決定放棄於正浩了,放棄那段仇恨。我甚至在想,也許過段時間,我會給你講我的故事,並且告訴你,你的愛和快樂讓我忘記了仇恨。真正的忘記,是可以把曾經的傷痛不帶有任何感情地講出來。但是……那天,竟然讓我看見了於正浩……」 「於是你就出賣婚姻,出賣感情,出賣肉體。你他媽有病啊?!」我終於控制不住地叫了起來,為她不值,為我不值,更為了那段彼此的感情。 「真正出賣的是你自己!你想過沒有?!你關心過別人嗎?你真正想過去了解我嗎?你那時候急於想瞭解的恐怕是蓓蓓吧?!」像是拳擊擂臺,當我一記左鉤拳以為擊倒對手的時候,卻不想對方一晃躲過,隨後一記直拳打上了我的面門。 「唉,不怨你,」小雨歎口氣,靠在椅子上,「我那時候很亂,像上了癮,我知道我應該放棄,但渾身哆嗦止不住得激動,控制不住要進星宇。我情緒很不穩。直到後來,我一直安慰我自己,沒有那麼複雜,情況不會那麼壞的,我不過找找證據,進了星宇,搞到證據,揭發於正浩,我就可以又像常人一樣生活了。那個時候只想找漏洞,忽略了你,你海歸,我不願意跟你一起走。但是,我錯了,於正浩比我想像得要複雜得多,星宇的帳面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毛病。除了直接從他身上下手,否則很難找到突破口。我知道於正浩一直對我有好感,但我有底線,我的確在給他一些曖昧的暗示,但一直沒跟他有實質性的突破,因為我愛你。在星宇的調查無果,我決定還是回國,一來可以跟你在一起,二來也許國內可以有一些突破口。回國後,我發現從週邊還是很難搞到可以直接告發他的證據。當時我還不知道東興跟於正浩有關係。直到一次生意酒會上,於正浩邀請我作為他的舞伴出席,我沒有拒絕,遠遠看見一個人跟於正浩說話,後來問於正浩,他說那是沈東興。我想那天,東興也看到我和於正浩的曖昧親密了,但他不知道我是你老婆。男人的曖昧總是有時限的,於正浩對我很有耐心了,為我配手機,工作上一路開綠燈,但我知道,再有耐心,時間長了,沒有實質的進展,於正浩對我一樣會失去興趣,這點我很清楚。我很猶豫,不知道是放棄你還是放棄那麼長時間的求證。結果,那段時間,你有了蓓蓓……」 小雨合了合眼睛:「你不知道,痛苦的同時,我突然得到了解脫。」我看到她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我提出了離婚,你沒有答應,但我知道你那時候是真愛蓓蓓的。你的心已經飛了,我的心也已經死了,我錯在沒有堅持到和你離婚後再跟於正浩上床,」小雨嘴角無奈地冷笑了一下,「有意義嗎?你的心在蓓蓓那裡了,少跟我說精神出軌,肉體出軌。誰能比誰乾淨多少?我不願意為自己辯解,但傷了你,我的確很後悔。看到你那麼痛苦,我想,我應該告訴你,跟你解釋。那晚我等在沙發上,卻不想你墮落得竟然讓我鄙視,也許恨上我,忘了我,對你最好,也對我最好。既然已經選擇了一些,自然也就應該放棄另外一些東西了,所以我走了……」 我無言,小雨的重磅出擊拳拳打中我的要害,我看看窗外,一切如常,而人心卻跌宕。 「每年,有那麼幾天,我會很害怕,害怕到不敢睡覺,不敢離開人群,那是我父親的祭日。」小雨的聲音縹緲。 我想了起來,有一個晚上,她曾經纏著我,甚至連上廁所都要開著門看著我的身影,而那天夜裡,我卻還在琢磨如何擺脫她可以給蓓蓓一個電話。我無語。 「這個世界上,我第一恨的人是於正浩,他還不知道我是徐強的女兒,他以為我只不過是個沒跟他結成婚的怨婦,我會在法庭上讓他知道的。他貪污洗黑的贓款遠遠超過了500萬美金,加上其他罪行,必死無疑……」小雨邊說,嘴角邊顯出了快意的笑容,隨後眉頭一皺,「我第二個恨的,你永遠也想不到,」她呆呆看著窗外,「那就是我的父親,我恨他的不負責任,恨那種懦弱。所以,在我的生命裡,我可以傷害自己,可以虐待自己,但我絕不會自殺,絕不會……」 「一切都結束了,別再虐待自己。那是一種另類的自殺。」我有些恍惚地說。不想再安慰什麼,安慰在現在看來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小雨張了張嘴,沒有再說話。 我看看她,笑了,「我好像明白一點兒了,我一直想要正經地去生活,努力正經去戀愛,但是為什麼那麼失敗,知道什麼是正經嗎?」 她抬頭看著我。 我輕輕說:「放棄該放棄的,承受該承受的,珍惜該珍惜的……」 黑暗角落中年輕的男女勾肩搭背互相觸摸,他們可知道明天也許就各奔東西,勞燕分飛?窗外飛馳而過的汽車驚嚇了路邊騎車的行人,罵罵咧咧的騎車人可知道剛才暫態的閃失也許會成為天上人間的隔絕?黑夜過後是白晝,但那個白晝是明天的白晝而永遠不會再是昨天的。就如同外面那條馬路,明天早上,又會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甚至有著昨天的行人,但那也將是明天的繁華。人生是一種重複,但重複的卻永遠不是時間。 我和小雨彼此沉默。耳邊,小雨輕輕地問:「郭子,我還能再叫你一聲『狗』嗎?」 我轉頭笑了,對她展現了一絲初相識才有的笑容,但笑容裡卻不再有那種純粹:「當然,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叫我『狗』,誰再敢叫,我一定剁了丫的!」 小雨也笑了,笑得眼睛裡淌著淚水,一條條,一股股……我再度扭臉,我不想哭,尤其面對小雨,但外面的燈光在我眼裡終於從一個個獨立的亮點被連成了一片的迷離。 開著車,送小雨回去。到了我的住處前,遠遠的,看見一片閃爍的警燈,我在街邊停下,不知所措。 「沒有關係,他們還不知道我是檢舉人,於正浩在美國的黑錢我帳戶裡也有。作為污點證人,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你了,其實,」她頓了頓,「你我心裡都十分清楚,見不見,意義不大。狗,保重!」 她最後用唇吻上了我的臉,冰冷刺骨,我不知道冰冷的是她的唇還是我的臉。還沒等我回答,她開開門,走了出去。我側身想拉住她,手心裡卻只滑過了紅裙的一角,飄然而落,像水中花那一抹豔紅。小雨沒有回頭,像個撲火的飛蛾越走越遠。 我抓著方向盤的手開始哆嗦,渾身的戰慄像要捏碎手中的一切,我開始噁心,像胸中積滿膿水,漫過胸膛,浸過喉管兒,湧上腦海,腐爛全身。我無法控制地幾欲嘔吐。迅速打開車門,我沖到路邊那棵半死不活的松樹下,我開始狂吐,我摳著喉嚨咳嗽著想換洗體內所有骯髒的細胞,嘔吐物落在松樹那醜陋的裸根上,散發著異味兒,吐出的咖啡像是我胃中的爛血,半死不活的松樹貪婪地從那堆糞臭般的死血中汲取著營養。遠遠的,我看見小雨坐進了一輛尖叫的警車中,她的臉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白,像是麻將中的白板兒。我開始流淚,從來沒有那麼多的淚水,從我的胃裡,從我的心裡,從我身上所有的細胞裡,一起擠到我的眼中,分泌變化成苦的、澀的、臭的、鹹的,各種味道的液體,狂湧而出。我的身體像是被榨幹,被風乾,變得輕蕩如空中漂浮的枯葉。淚水中我看到的是暗紅湧動,一片一片,迷住了雙眼,也許是警燈的映射,也許是腦中的紅裙,更或者是自己體內那骯髒而罪惡的汙血,在黑暗的夜色中顯得異常淒然而慘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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