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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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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秋風蕭瑟(1)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我嫌開自己的車子目標太大,不利於偷窺,打了個出租來到了蓓蓓娘家門口,遠遠站在那棵老槐樹下面,還是那個熟悉的門洞,但是門洞裡的人卻穿穿梭梭時常變化。附近停了很多車子,我這麼遠似乎都能聽見蓓蓓房裡的歡聲笑語和嘈雜的聲音。我的神情有些恍惚,不久前曾經以為這一切都該是自己的,而自己也應該是這齣戲的主角,卻沒想到現在連個看戲的都當不上,只能躲在一邊偷窺,偷窺這個曾經屬於自己的感情世界。隨著一連串鞭炮的鳴響,幾輛黑轎車緩緩開過身邊,打頭的是一輛引導車,第二輛便是接新娘的花車了,它被裝扮得很漂亮,鮮花彩帶還有一對盛裝擁抱的小偶人。車裡出來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是我見過的那個楊所長。他徑直朝樓上走去。很快,蓓蓓被幾個人攙扶下來了,穿著雪白的婚紗,很漂亮,遠遠看去,純白如雪,我看她抱著母親在擦拭眼淚,那是我所熟悉的眼淚。我突然發現我竟然讓這個女人曾經為我掉了太多的淚水,而我最後所能做的就是把她徹底推給了另外一個男人。鬧哄哄的、花花綠綠的碎紙末撒得滿天都是,我看見楊宜新愛憐地用手拂去黏在蓓蓓臉上的碎末,蓓蓓捧著鮮花,揚起臉感激而幸福地微笑著。 這種溫馨的畫面刺痛了我的心,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安徒生筆下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兒,在寒冷的夜裡餓著肚子看窗裡燦爛的燈火以及燈下餐桌上那只肥美焦嫩的烤鵝。蓓蓓弓下身子,準備鑽進那輛車,誰知她的臉一扭,正對著遠遠站立的我,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我感到她發現了我,因為她的身子僵在那裡有好幾秒鐘沒有動。我不知道在這幾秒鐘裡,她的世界是否開始下雪,或者瞬間靜止?也許讓她看見我,對她也是一種安慰。我看見蓓蓓毫不猶豫地鑽進了車裡,她的那一身白也融入了黑色的車身中。車門關上了,這時候娘家不知道什麼人在車子後面潑了一臉盆水,象徵著覆水難收,車子緩緩從我身邊開過,我木然地手插褲兜靠在樹上。車窗從外面看是黑色的,看不見車裡的人,這讓我可以自欺欺人般感覺自然一些。但我不知道蓓蓓是否在看著我,這讓我覺得我應該表示些什麼,我下意識地抬起右手,像驅趕蒼蠅一樣在空中無目的地揮了揮。車子一輛接一輛地跟著,喧鬧的人群也慢慢散去,剛剛還熱熱鬧鬧的街道刹那間如暴風剛來過一樣乾乾淨淨。秋風清冷而蕭瑟地吹裹著那一地五顏六色的碎紙末,像灑落人間的繽紛卻殘破的情感…… 豎了豎衣領,我踢了一塊腳下的石子,強迫自己吹起了口哨,貌似堅強而瀟灑,我不允許自己軟弱。正思量著再上哪兒灑脫一把去,手機卻響起了母雞下蛋的聲音:「敬軒哥哥,敬軒哥哥!咯咯咯咯……」 「喂?!欣欣嗎?」 「是我,敬軒哥哥,你在哪兒?」她的聲音可不如她的鈴聲那般清脆和歡快,像是心事重重。 「我在外面,怎麼了?」 「你方便嗎?有時間嗎?我想見你,有點煩。」 「煩?我現在在外面,要不我們約在哪兒見面吧,你打個車過來,我給你報銷。」自從上次發生那件事後,我很怕和欣欣我的小屋裡單獨相處。我抵抗誘惑的能力有限,再來幾次,估計真的會控制不住辣手摧了花。 欣欣答應了,我說了附近不遠的一個街名兒,告訴她自己在那裡等著她,就收了線,慢步向那個街口走過去。 大概20分鐘後,欣欣從一輛出租裡跳了出來,滿臉的愁容。 「怎麼了?你大姨媽沒來吧?」我側眼看看她,打著趣兒。 「陪我逛逛街好嗎?」她嘟著個小嘴,一把挽上了我的胳膊。 「喲!看來是真煩了,走,哥哥帶你砸錢去。說吧,打算去哪兒砸,看誰有氣?我們拿錢滅了他。」 「去你的!」欣欣撲哧笑出了聲,「我就看你有氣,就想滅了你。走吧,去『購物一條街』!」 我們兩個又打車來到這個集購物美食於一體的新開張的繁華街道。所有的服裝店,欣欣都沒進,但所有的食品店欣欣一個不落地穿梭來去,一會兒,我的雙手就抱滿了牛肉幹兒、話梅、豌豆黃、小窩頭等女孩子吃的零食。她在前面自顧自一袋接一袋兒地扯開來吃,害我手忙腳亂跟在後面,還經常不小心掉地上一些。 「嗨,我說,適可而止了吧,小心繼續發胖,吃這麼多,你嘴唇不麻啊?」我開始叫苦,倒不是心疼錢,如果她都能吃進去,也無所謂了,我這個人很怕浪費,也見不得浪費。 欣欣站定,回過身子:「你說了砸錢讓我開心。」 「當然了,買你喜歡的,無可厚非,但也不能瞎來啊,你們這女的吃零食是不是特有快感啊。」 「是啊,是啊,我們女的簡單啊,有點兒零食就能安慰了,那你們男的呢?為什麼老滿足不了你們那些快感?非要從女人身上找安慰嗎?」欣欣突然沖我叫嚷,眼睛裡眼淚在打著轉。 這幾聲嚷嚷,惹得來回來去的人直看我。我嚇了一跳,呆了半天,欣欣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到了馬路牙子上,開始抹眼淚。 我慢慢蹲到她身邊,那姿勢奇特得頗像在蹲茅坑。我捅了捅她的胳膊:「怎麼了,這麼大氣?我哪兒又惹你了?」 「不是你,」欣欣又抹了一下眼睛,停頓了一會兒,「我爸爸,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我笑了一下,低了低頭,舒了一口氣——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我拽了拽她袖子:「走吧,找個地兒說去,你坐這裡,也難看不是?」 欣欣乖乖起來,我們找了一家小飯館,要了簡單的兩樣菜。我開始聽欣欣的牢騷: 「昨天晚上從學校回家已經很晚了,我意外看見爸爸也在家裡,對我時間雖然晚,但對他來講,是很早了,他平時很忙,經常加班,有時候就是一夜。但是,昨天家裡氣氛很怪,爸爸的臉是陰沉的,媽媽就坐在床上哭。我只好關在自己的臥室裡,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原來是媽媽聽到爸爸在外面有女人的傳聞,質問爸爸是否有其事,爸爸罵媽媽空穴來風,他們吵得很激烈,從沒有聽他們那麼吵過,我印象裡,他們一直很恩愛的。後來爸爸就摔門出去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我去到媽媽的臥房,媽媽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眼睛裡沒了淚水,但臉上全是幹了的淚痕。」欣欣邊說,淚滴邊滑落到面前的菜湯裡,我扯過兩張餐巾紙遞給她擦擦臉。「我要求陪媽媽睡,媽媽就呆呆地跟我說:『我都知道,他騙不了我,那夜我跟蹤了他,我親眼看見他進了那個屋子,也親眼看見他們的燈熄滅,我給他機會讓他自己說出來,可是他還是欺騙我。』媽媽真的很可憐。」 「可憐的未必只是你媽媽。」我苦笑兩聲,想起了蓓蓓,想起了小雨,想起了跟蓓蓓和小雨的那段歲月。一段缺乏自製力的感情,傷害的是三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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