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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111.決裂

  我拖著破爛不堪的身軀回到我的房間。一路上,我好像都沒有醒過味兒來。直到走進空蕩蕩的家中,我的思路才像是老牛吃完草以後的反芻,一點點拱上來,我所能做的,就是仔細咀嚼後再生生地吞咽下去。再噁心的東西也是自己造出來的,或者說是自找的。小雨最後的一段真情告白著實狠狠地抽了我一記大嘴巴。一直以為她的心裡也如我一樣不曾忘記,就像那天我們可以彼此不約而同伸手去拿同一個毛絨猩猩。也一直固執地認定她的背叛總是有些我無法理解但或許是可以原諒的原因,因為她到底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卻沒想她竟然對於正浩有著這般深厚的情感。

  我伸著四肢仰躺在寬大的床上,身體的舒展也許能讓我的頭腦開闊起來。盯著天花板上一塊巴掌大的漬痕,突然覺得它像一個女人嘲笑的臉。我不知道於正浩能否給小雨一個安穩的未來,但如果從丫頭情感上已經獲得了一種比鈔票所能帶來的更大收益的話,我應該從心裡為她高興才對。我的嘴角開始慢慢漾出一種欣慰的笑容,可是,我真的又覺得這種笑容不過是被自己的「高尚」情操所感動出來的。我希望她幸福是真的,否則我不會冒著跟蓓蓓吵翻的風險追到北建去苦口婆心地勸說她回頭是岸。但,我同樣受不了她跟另一個男人快樂卻對我訴說著充滿幸福的赤裸裸的話語和表情。那讓我覺得不光難堪,還很屈辱。

  蓓蓓?想到蓓蓓,我這才注意,蓓蓓沒有在這裡,明明是把她送了回來,怎麼人沒影了?我從床上跳起來,掏出手機,迅速給蓓蓓撥了電話,沒在她自己的家裡,手機也傳來不在服務區的信號。我知道蓓蓓娘家的電話,但不敢貿然前去叨擾。一般往女方娘家打電話都是最後的無奈之舉,那等於告訴娘家,我欺負了你女兒。這種傻事不到狗急跳牆的地步是不敢做的。我重新沖下樓,除了父母那裡和自己的家,蓓蓓還能去哪兒,她不過是不願意接我的電話而已。女人,生起氣來,也就這麼幾個俗招,這些,我早在小雨身上領教過。

  驅車來到蓓蓓家樓下,果然她的房間亮著燈,天空飄起了雨絲,黏黏綿綿,糾糾纏纏。天氣也是這樣,白天還好好的,陽光燦爛,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變了天空,變了顏色。

  敲了蓓蓓的房門,剛敲兩聲,房門就開了。門內,是蓓蓓一張異常平和而安靜的臉,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連那眼光都讓我覺得自己不過是個上門收電費的外人。

  蓓蓓很禮貌地把我讓到了屋子中間,那種端莊嫺靜的笑容讓我不寒而慄。我沒見過古代如何殺人,但從電視裡放的無數清宮戲裡我知道,慈禧太后要殺人前,露的就是這種鎮靜的笑容。我掙扎著,心虛地在蓓蓓面前擠出一絲璀璨的笑,希望這絲笑可以讓她眼中露一些溫柔和暖意。但是沒有,蓓蓓看著我,眼皮忽閃一下,突然很客氣地說:「換鞋。」

  「什麼?」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緊張中的我竟然聽成了「破鞋」。我想我最多算個流氓,怎麼也不會被罵成個破鞋。

  「換鞋我剛拖的地,希望你能尊重一下別人的勞動,把鞋換一下。」蓓蓓看我沒明白,重複了一遍,不過多加了很多前因後果,讓我恢復了本該有的智商。

  我低頭看了看還帶著雨點子的爛皮鞋,用腳蹭蹭把它蹭下來,踢到了一邊,穿著襪子,踏在了乾淨的地面上。蓓蓓並沒有勸我穿拖鞋,只是看了看我的腳,轉身到飯桌邊兒上給我倒了杯水,很客氣地端到我面前:「請喝水。」

  「蓓蓓,別這樣,我們認真談談,有些事情我必須去做,是從情理上的,並不是我要背叛什麼。」我抓住她握著杯子伸到我面前的手,急赤白臉地解釋著。我瞭解女人,她們表面上總是裝出不愛聽、不相信的樣子,但是沒有一個女人不希望心愛的男人能給她一些動人的解釋。人,就是這麼自欺欺人。

  「背叛?」蓓蓓的眼神從原來的平靜如水突然變成了只有深宮怨婦才有的悽楚,「你有背叛嗎?我倒真的希望你背叛,背叛別人,投向我,其實,你真的沒有從心裡愛過我,我知道……」蓓蓓的眼神有些飄忽,散漫開來,像石子投向湖心後泛起的一圈一圈漣漪,慢慢蕩漾,漾得我也跟著心酸起來。

  我把杯子從她手裡拿過來,放到桌子上,轉過身,輕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的眼睛看著我。我真誠的樣子一定要讓她看見,我知道面對面眼神的交流更能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堅貞不渝:「怎麼會,蓓蓓,我離了婚要娶你,我一直希望你開心,這你是知道的。」

  「知道?郭子,你非要讓我說得很明白嗎?你的離婚並不是為我,這你比我要清楚,你讓我開心,想娶我,其實不過是為了讓你自己可以愧疚少一些,因為我太犯賤,太不知好歹,對你太好了。」蓓蓓幽幽地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應該知足了,畢竟你沒有真的一腳把我踹開。」

  「你胡說什麼?」我把她拽到懷裡,「我真的愛你的,以我的個性,我是那種為了愧疚可以委屈自己的人嗎?」我開始撫摸她的頭髮,我的吻點滿她的眼皮,嘴裡鹹鹹的,是她的淚,她的臉有些冰冷,就這麼緊緊抱著她,我的下身騰地有了反應。看著旁邊樹立的衣服架子上掛著的一件外衣,我突然覺得自己很齷齪。難怪女人經常罵男人什麼時候都用下半身來思考問題。我不知道在蓓蓓正悲痛欲絕的這個時候有了如此反應是正常還是太不人道。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吻她的脖頸,吻她的肩膀,並慢慢把手探進她的體內。我的肩膀突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痛,一陣鑽心的痛,我疼得叫出了聲兒,一把鬆開了她。與此同時,很奇怪的,對面那個衣服架上的掛鉤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自動折斷,耷拉下來,那件外套應聲落在了雪白的地面上,而我的欲望和下體也如那折斷的支架一樣,墜落了下去……

  我的肩上多了兩排還冒著血的牙痕,我捂著肩膀,吃驚地看著蓓蓓。蓓蓓靠在桌子上,突然笑了,她的唇邊還有著點點血跡,她笑得眼睛裡流出了淚:「疼嗎?郭子,我就是讓你疼,讓你流血,讓你記住這傷害,記一輩子!」

  「你瘋了嗎?」我十分惱怒,她的樣子像一頭受傷的母獸。

  「瘋?我早就瘋了,你知道嗎?你以為是今天嗎?你錯了,今天不過是個從量變到質變的結果。你愛的是小雨,你自己不願意承認嗎?抱著我想著另外一個女人,和抱著另外一個女人想著我都是我不允許和受不了的。愛情永遠是霸道、自私的,我只要你抱著我,想著我!我以為給你時間,可以達到,我甚至錯誤地在你的柔情下一次一次感動、潰敗。可是我真的很失敗。你並不是愛我,你只是……需要我。」蓓蓓的眼神裡出現了我從認識她到現在所見過的最深的痛楚。

  「我沒有,我抱著你的時候,真的是想著你的……」

  「不要欺騙你自己!你跟我做愛高潮後,迷迷糊糊的時候,數次在我耳邊輕聲叫的是小雨的名字,你知道嗎?!」蓓蓓的聲音幾乎是一種哭喊。而聽到這句的刹那,我整個人如雷劈了一樣,呆立在那裡,半天不再有意識……

  看著蓓蓓那張痛苦受傷的面孔,我突然強烈地鄙視我自己,我幹的都是些什麼?!我一直希望她能開心,也儘量讓自己不要傷害到她,可突然發現,我的存在就是深深的傷害。那一刻讓我真正意識到,我和蓓蓓是永遠不可能有任何的結果,我們之間永遠存在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阻礙,那個阻礙就是——小雨。如果勉強結合,我們所擁有的不過是日復一日的爭吵,抱怨,乃至互相傷害。真的不可以,我不可以再傷害這個女人,我突然心如刀絞,我不能再對她做什麼,任何一次的接近,實際上都是最深的傷害。讓她愛我越深,傷得也就越重。要想不讓她繼續傷下去,只有離開她,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默默地低下頭,穿回我的鞋子,蓓蓓呆呆地立在那裡,看著我回身,摸摸她冰冷的臉,咧著嘴,傻笑了一下,我只想讓自己瀟灑一點,任何的不舍都會造成更猛烈的傷害:「蓓蓓,找個愛你的男人,好好疼你,我很抱歉給你造成的傷害,實非我所願。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快樂,從來沒有這麼真心過,相信我。」

  我看見蓓蓓渾身震動了一下。我不敢再繼續待下去,我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違背了自己剛立下的誓言,再次傷害她。我轉過身,打開門,就聽到身後,蓓蓓遙遠的聲音像從雪域高原飄過來一般:「郭子,祝你前程似錦……」隨著門關上的撞擊聲,一切,便如兒時鄉間黃昏裡風中的笛哨,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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