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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46.都是月亮惹的禍

  在美國這麼多年,全套的、正正經經的西餐我吃得並不算多,除非正式泡妞或者公司每年一次的聖誕晚宴。大部分時間,我吃的都是類似麥當勞之類的垃圾食品。吃西餐,不是吃東西,而是要吃情調,搖曳的燭光,本身就會讓眾多小資男女意亂情迷。帶女人去吃西餐的男人必定是有不良企圖的。我有沒有?我承認是有的,但我絕對否認像存在于大多數女人頭腦裡的,所謂男人的不良企圖只是想跟女人上床。那種東西畢竟太低級,技術含量也太低了一些。我想,我可能更多的是想獲得這個優秀女人的好感和賞識罷了。

  蓓蓓很準時地到了我選擇的京城有名的一家西餐廳。桌子上一大堆高高矮矮的玻璃杯,長長短短的刀叉勺,顯然把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嚇住了。看得出她有些謹慎而緊張地觀望左右。我猜想她是想看旁人的使用,照貓畫虎,不讓自己出了洋相。

  服務小姐拿了功能表過來,我點了個春捲,然後就要了一份烤豬裡脊裹著點兒土豆泥。蓓蓓只抬頭說要一份跟我一樣的。

  「這家西餐館不錯。」我環顧一下四周,笑著看著蓓蓓。

  「嗯,不過適合小年輕,像我這樣的粗人,大排檔就挺適合我的了。」

  「你粗嗎?你的心很細膩,高中的時候就覺得班上的女生就數你會關心人,學習很棒,但不像她們那麼盛氣淩人。」

  「呵呵,你對我評價這麼高,不會是因為有求於我吧?」

  「哈,你把我想得太市儈了吧,不管別的,至少這幾句話是真心的。」

  春捲上來了,我先拿起刀叉,對蓓蓓說:「來,先吃。」

  「你先來。」蓓蓓讓著我。

  我不再讓她,先自叉了一個春捲,不是我不懂得尊重女性,而是我知道,蓓蓓是想觀察我的刀叉用法。

  我也很反感西餐繁瑣的禮節。吃的不怎麼樣,用具卻相當豐富。怎麼也不明白,就那麼點兒破菜葉子,幾塊半生不熟的肉,至於用那麼多刀叉、盤碗的嗎?而中餐,不管吃什麼都是筷子,我用筷子夾豌豆的速度曾經讓我的美國同事大為心折。最後的最後,我只能將此歸結為是生番們實在太不開化,飲食文化太貧乏,以至於不得不在用具上做手腳,來告訴世人自己是文明人。

  我和蓓蓓聊得很開心,看得出她使用刀叉的手法並不嫺熟,東西切得沒有那麼細,經常叉著一個大塊兒的食物跟我邊聊邊笑邊吃。這是她跟小雨的極大不同,小雨似乎活得更精緻一些,而蓓蓓卻像個實在的過日子女人。

  「你的兒子很可愛。」我由衷地說。女人,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總是喜歡談論和孩子有關的話題。

  「他也很皮的,自己主意很大,想要幹什麼,非要別人也這麼去做,弄得我父母總說這孩子有強迫症。」果然,說起孩子來,蓓蓓的話立刻多了很多。

  「也許是你慣得他呢。什麼都聽他的,他當然就喜歡指揮了。」

  「也許吧,畢竟他的父親沒有和他生活在一起,我總是有些愧疚的感覺。」蓓蓓臉色突然暗淡下去。

  我知道她有過一次不幸的婚姻,但多年在美國的經歷已經讓我習慣了不去打聽別人的隱私。我默默地看著她,不再說話。

  「其實也沒什麼,現在的孩子真的不能低估了,很多時候我們總是小心翼翼,怕傷害他們這個,怕傷害他們那個,束手束腳,其實他們的心理比我們要解放得多。有時候就想別將愛情搞得太像服務業,做牛做馬只會累死自己!很多的婚姻不過是在紅地毯的浪漫下開始,在廚房的鍋碗瓢盆裡結束。」蓓蓓聳聳肩故作不在意。

  「這次回來發現大順都成網路寫手了。」我儘量撿一些我們彼此都熟悉的輕鬆的話題來說。

  「哈,他呀,他跟你簡直是絕配。上次他送我他那本書,我說我不要,他說我拿架子,那我就拿著吧,結果放家裡被我媽看見了,這一通數落,說這種書我也會買來看,我還沒敢告訴她這是我同學寫的呢,老太太要知道我和這人有交往,非嚇暈過去不可。」蓓蓓哈哈笑著。她的刀和叉全部扔進了盤子裡,勤快的服務小姐迅速收走了,我心知不妙,可也來不及出聲了。蓓蓓顯然也意識到了,呆了一下,想喊又不好意思。

  「呵呵,你可真土。西餐都沒吃過。」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在我看來,這種話純屬無心的玩笑,沒有一點惡意,卻沒想到這種無心的嘲諷真的傷了蓓蓓的自尊。

  「好吧,我承認我土,本來我就只能適應大排檔的檔次,卻被你拉到這裡蹬不上臺盤。我雖然去過歐洲,去過日本短期考察,但也吃的都是速食之類的東西,這種正經的西餐,我的確是頭一次吃。跟你在一起,也許是掉了你的身價。晚上孩子還有事兒,你自己慢慢吃,不好意思,我要先撤了。」說完,她迅速站起來,裹上大衣,邁步出了門。

  這一下可驚出我一頭冷汗,我甩給服務員足夠整頓西餐的錢,告訴他們那兩份主食也別上了,跟著連滾帶爬地出了門。蓓蓓已經在前面拋出了我丈把遠。

  「蓓蓓,你等等,你等等,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後面大聲叫著,不顧路人驚詫的眼神。蓓蓓並沒有慢下腳步。

  「蓓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第一次!」人在急了的時候真的是口不擇言,說話不經大腦。話說出去的時候,我並沒覺得有任何不妥,但當路人掩嘴偷笑,全都駐足而望的時候,我發現我這句話真是大大的不對了。中國文字是不能斷章取義的。蓓蓓滿臉通紅地轉過身,等我走近她身邊,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胡說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我是說,我真不知道你是頭一次吃西餐,我也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傻傻的樣子很可愛。」

  「傻傻?」

  「嗨,不是,這樣吧,其實我更土,我第一次吃西餐沒搞清楚牛排還有生、半生和熟一說,愣把一帶血的牛排生吞活剝了,第二天就聽說瘋牛病流行,擔驚受怕了兩個多月呢。」

  蓓蓓「撲哧」笑了,借著月光,我看見她的臉十分柔和。

  「蓓蓓,我真的很感謝你,感謝你這些日子的幫助,我從沒有嘲笑過你或者有任何瞧不起你的念頭,你懂嗎?」

  蓓蓓忽閃著眼睛,抿嘴笑著低下頭,突然伸出了手:「好吧,算我錯怪你了。」

  我猶豫了一下,但很快,我握住了那只伸過來的手,溫暖而柔軟,我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我們就這麼手拉著手在大街上走著。「飯沒請成,去哪兒?」我低聲問她。

  「大排檔。」她輕輕地說。

  逛完大排檔的夜市,我把蓓蓓送回家,看著她閃進家屬樓,我突然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很奇怪,對小雨我沒有太內疚。我只不過是心動,我一直不覺得男人的心動是背叛,心動,不過是瞬間的一念感受,沒有什麼不對。試想這樣一個有著銀色月光的夜晚,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拒絕一個溫柔的女人伸過來的一隻手。要怪只能怪月色,都是月亮惹的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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