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左岸純情,右岸媚色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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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內室。內室並不大,刀、鉗和吸管等儀器張牙舞爪地放在檯子上,一邊的小桌子上擺著詭異的瓶子,裡面仿佛盛了團古怪的棉花。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周圍,沉沉地壓得人幾欲窒息。地上有一滴鮮紅的血,紅得妖異非常,我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一個小生命在悲哀地哭泣。難道我和李哲愛的結晶,也要像這樣終結于一件件冷硬無情的器械下難道去Princeton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可以坦然扼殺自己的寶寶?這個每天都會乖乖聽我講故事、安然與我一同進入夢鄉、一起惦念他爸爸的寶寶,真的要被決然拋棄我真的不會後悔?就算以後再有寶寶,也始終不是現在這一個,永遠都不是而今,李哲不知身在何處,一點音訊都沒有,寶寶是我和他之間唯一最緊密最實在的聯繫,我怎麼可以就此捨棄,怎麼可以倉皇奔出,我再不想回頭多看一眼。 人生很多決斷,不過在一念之司。 那一刻,我無比清醒地意識到,我差點犯下多麼嚴重的錯誤。我和李哲血脈的共同延續應該成就一個美滿家庭,而不該是我奮鬥途中的犧牲品。 快到家時,遙遙的,看到那輛銀色寶馬停在樓下。維東斜倚著車身,微微仰臉,仿佛陷入沉思中。 我慢慢走近,看他專注思考的神情,居然和年少時沒什麼兩樣。默默走過他身邊,我無話可說。 「我知道,你肯定捨不得。」維東大踏步走到我面前,黑色的眼睛裡全是了然,仿佛能洞悉一切輾轉內情。 他知道? 是啊,年少輕狂的我曾意氣風發地對維東說,如果有一天我意外懷了寶寶,一定不會不負責任,一定會給他世上最好的一切。那時,維東攬了我,大笑說:「你自己還是個小毛丫頭,還想著做人媽媽,笑死人了。」又說,「不知道將來我們的小孩,是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沒想到,那麼久以前的事,維東還記得。 「是,我是捨不得。」我堅定地回應了一句。一轉臉,卻看到明鏡般的車窗玻璃上,映出一個陌生的杜辰薇,嘴角倔強地上翹,眼底眉梢的笑意卻虛弱得驚人。 「上去吧,我有話跟你說。」維東讓開路。一同進了樓裡大廳,我按了電梯。不知是因為剛才在醫院心情過分激動,還是因為早上沒吃早餐,我剛邁進電梯,眼前陡然開始發黑。迷迷糊糊,我急忙抓了旁邊的什麼,靠過去,勉強支撐住身。 「怎麼了?」維東醇厚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頭有點暈。」我深深吸了幾口氣,視野頓時清晰了許多,倒把自己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不覺,我競捉住了維東的手,半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鈍鈍的不適從下腹傳來,我的腿不由自主地發軟。 維東大約是發揚人道主義精神,左手飛快攙住我胳膊,右手自然而然從後面托住我的腰。自那夜之後,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身體接觸。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把他往外推。維東的手卻異常有力,紋絲不動。我呆了呆。是再用力推開他,憑自己的力氣扶牆勉強站住,還是借他一點力氣,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摔倒、傷及寶寶?恢復了點理智後,我選擇了後者。 很快,電梯門開。維東扶著我,我拿鑰匙開門。門一開,客廳裡竟端端正正站著一個女人!一個淡掃娥眉的女人,穿著簡潔貼身剪裁的黑白衣裙,豐富的中間灰低調地展露出高貴與精緻。沒有昔日迫人仰視的冷傲豔麗,只是那般氣定神閑,優雅如花。也許是上帝的偏愛,歲月仿佛在她身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於是,那樣從容迷人的獨特風情,猶如陳釀的美酒,愈久彌香,令人心醉。 「杜辰薇?」秦梓慧聲音軟軟的,很好聽。 「我是。你是秦阿姨?」老實說,看秦梓慧沒打招呼就直接闖入這裡,我有些不舒服。 「嗯,這裡你收拾得很不錯。」秦梓慧淡淡應著,坦然打量著我。那樣審慎評估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從裡到外、從頭到腳、每個毛孔每根頭髮都透視個一清二楚。空氣中,流淌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悄無聲息地迫近。我實在是沒力氣,急走幾步,去沙發上坐下歇了。 抬眼對這個和李哲關係不明的昔日美女,我客氣地笑,「還好吧。」 秦梓慧掃了一眼維東,看似隨意地相詢,「這位是?」 「我朋友。」很難向外人解釋我和維東的關係,我選擇了最常用的回答方式。 然而,這個答案仿佛在一刹那刺激了秦梓慧。她一步步走近來,纖美的眉驀地傲然挑起,逼視著我,「朋友?一個在樓下等了你兩個小時的男人,只是簡單的朋友?」 「一個趁李哲不在的時候,你單獨帶回來的男人,只是簡單的朋友?」 「一個大大方方摟著你進屋的男人,只是簡單的朋友?」 一連三個尖刻的反問,像對我赤裸裸的拷問,也像憤怒的責備。 或許,我剛才柔弱地依著維東的樣子,在外人看來可能會產生些誤會。可就算這樣,秦梓慧有什麼資格這樣問我!我還沒懷疑她和李哲間不清不楚的關係,她憑什麼這樣嚴厲地來指責我? 告訴自己打聽李哲的消息才最重要,我強抑了絲絲不快,認真開口,「我想知道李哲現在怎樣了。」 「阿哲現在怎樣?」秦梓慧語調陡然拔高,起初的優雅風度蕩然無存,「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還在這裡和別人不清不楚!」 心「撲通撲通」狂跳,恍惚間,秦梓慧尖銳的聲浪激得心頭紛亂不已,我腦中刹那間一片空白。「什麼連命都不要了?李哲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聽到自己焦急追問的聲音。 秦梓慧清澈如水的眼睛,隱隱籠了些迷蒙霧氣,冷冷說著:「阿哲不用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來關心!你明天就搬出去,這裡不歡迎你!」聽上去秦梓慧確實知道李哲目前的情況,我也顧不上為她的話生氣了,急急起身走到她面前,「李哲怎麼了?發生了意外?還是手術失敗了?告訴我!」 「閉上你的烏鴉嘴,阿哲不會有事的!」秦梓慧說話忽而有些顫音,看似異常憤怒地轉身就走,直直撞到我的肩。這麼一撞,我小腹又開始不舒服,只覺渾身乏力,再站立不穩。可我更在意的是秦梓慧說的話。難道——李哲出事了?而且還處在很危險的境地? 「她懷孕了,身體不好,你不要太過分。」一直沉默在旁的維東,一把攬住我,帶我回沙發歇下。 「懷孕?」秦梓慧走到門口,又倏地停下,轉了回來。無謂跟秦梓慧多解釋些什麼,我懇切地望著她,「請你告訴我,怎麼才能聯繫到李哲,我很擔心他,而且,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問他……」 「什麼?你壓根兒就沒找到那個李哲?他現在躲得連影子都沒了,是什麼意思?想不負責任、想賴帳?」我話還沒說完,就見老媽怒氣衝衝地從門外沖進來,一手拎保溫壺,八成是煲了湯,特意送來給我補補。 「媽,你別生氣,小心高血壓又犯了。」我連忙接口。 「你有了——阿哲的孩子?」秦梓慧奇異地反問著,軟軟的聲音,忽而輕柔得像一陣和暖的春風。 「你是誰?是李哲的家人?」老媽精明地聽出些話外音。 「我是他阿姨。」比之剛才的憤然,秦梓慧現在平靜了許多,認認真真地對著老媽,「你是杜辰薇的母親吧,剛才說什麼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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