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左岸純情,右岸媚色 | 上頁 下頁
六五


  一進門,老媽就急切地過來,摸摸我的手,「小薇啊,維東來電話說你在學校暈倒了,怎麼樣?有沒有傷著哪兒?肚子餓不餓?來,先喝口湯潤潤胃……」

  「媽,我沒事。」一個星期沒見老媽,老媽頭上的白髮仿佛又多了幾根,我忽而有點心酸。

  小時候,老媽總是說懷我的時候,吃什麼都吃不下,是如何的辛苦。又說當時既要照顧幼小的哥哥,又要忙家務,還要照顧爺爺奶奶,上班又要爭取做先進,每天都累得不得了,真恨不得有三頭六臂才好。當時,我和哥哥聽了就聽了,還笑老媽像祥林嫂,最喜歡絮絮叨叨。

  而今,當一個新生命在體內萌芽成長,我霍然體會到老媽一直以來的心情。

  天下間,或許唯一不求回報、無私付出的愛,只有父母對子女。而無論子女長大到幾歲,在父母眼裡,也永遠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

  「孩子還在?」午飯後,老媽悄悄拉我到廚房講話。

  我點點頭。

  老媽頓時急了,「一早跟你講不能要不能要,你說自己有分寸,怎麼拖到現在還是這樣!一個女孩子,最要緊的是什麼?是名節。」

  「你要是捨不得這孩子,就要像婷婷一樣,趕快結婚,有個光明正大的名分。那個李哲,你把事情告訴他沒有,他怎麼說?手術做完也該早點回來才是。」

  不想讓老媽擔心,我含糊答了,「媽,你別太操心,這事我會解決的。」

  「解決解決,你都說了一個半月。還不急?再等下去,天一熱衣服穿少了,你以為瞞得了誰?」老媽又狐疑地瞧瞧我,「是不是那個李哲想不認帳?不肯負責任,不願意結婚?」

  「沒有這種事。」我連忙打消老媽的疑慮。老媽頗有窮追猛打的精神,「那他到底哪天回來?你們要結婚的話,咱們都得准準備。」

  「其實……我還沒想好。」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把李哲失蹤的事告訴老媽。

  「按說這孩子呢,來的也不是時候。再有半個月,你就該跟老師一塊兒去美國了。雖說女孩子家讀書讀得太厲害不一定是好事,可到底去交流學習是個難得的機會,不去的話太可惜了……」老媽又開始絮絮叨叨,我姑且老實地聽著。

  「還有,你們決定不結婚的話,就要趕快解決問題,時間不等人!」最終,老媽很有決斷地催促我,「這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醫院,叫醫生趕快安排個時間。」

  不想再被老媽逼下去,我看看表,「媽,我下午還要上課,先走了。」

  「小薇,別這麼不耐煩的樣子,媽是為你好!」老媽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又開始傳統道德教育,「你們這些孩子,一談戀愛就昏了頭,什麼同居呀奉子成婚的我就不說了,最最要不得的是一個姑娘家還沒結婚就生孩子。小薇,你要知道……」

  「媽,我真的有事。」

  逃一般出了哥哥家,一路匆匆走到社區的涼亭裡,我才停下來喘口氣。

  濃密的樹蔭下,幾束明亮的光線執著地從樹葉縫隙間透下來,仿佛一條條悠長的光帶,照得空氣中飄遊的塵埃清晰無比。

  時間不等人——老媽說了那麼多,我聽到的只有這五個字。沒錯,立刻去醫院,做完手術再加上術後調養的時間,剛剛好能趕得上去Princeton的日子。再拖下去,杜辰薇,你會錯失學業上更上一層樓的絕好機會!

  既然這孩子是意外,就該讓意外消失,一切按照原先的計畫進行,何必這般優柔寡斷?

  李哲始終不出現,是他自己放棄了要這孩子的權利,何必覺得對不起他?

  再者,在以後條件更成熟的時候,再要個寶寶,給寶寶提供一個更好更舒適的環境,不是更好?

  那天後來,我打的到附近的YY醫院,去婦產科做了檢查,並向醫生說明了情況。

  中年女醫生看看我,冷漠地說:「你應該早點來。現在妊娠十周以上,胎兒已經逐漸長大,不能再用簡單的吸宮術,要採用鉗刮人工流產。手術難度大,出血多,恢復也比較慢,對身體有一定影響。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

  「那後天上午過來吧,要空腹。」醫生飛快地給我開了張手術通知單,隨口叫了下一個病人的名字。

  我默然離開醫院,飛般沖回家。

  收拾屋子,把每個角落都清理得乾乾淨淨,把每本書都按書名重新在書架上擺放一遍,把衣櫥裡每一件衣服都拿出來再疊一遍……忙碌,不間斷地動作著,一點點麻木起來……

  把李哲的襯衫一件件拿出來,一件件鋪在熨衣板上,依次熨服帖,掛好。漸漸的,蒸汽熨斗吐著氤氳,嫋嫋升騰的熱氣中,那雪白的襯衫怎麼也熨不幹。襯衫熨後清新怡人的味道中,漫溢著濃濃的鹹澀氣息,一點點從裡到外浸透了我。倔強地咬著下唇,告訴自己,流淚是~種軟弱的表現。另一個聲音卻在歎息說,想哭就哭吧,只要淚盡時,留下的是堅強就好。

  第二十四章 守住你的承諾太傻

  婦產科裡,坐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女人。

  一種女人,在丈夫或媽媽的陪伴下,一臉喜悅地聽著醫生的囑咐,笑容裡偶爾夾雜了些許擔心,但很快就會在旁邊悉心呵護自己的人的勸慰下,變得臉上洋溢起甜蜜而驕傲的笑意。另一種女人,垂著頭,緊鎖眉,面色蒼白而憔悴,雖然可能也有人相陪,可大多都一聲不吭,面對醫生滿臉的苦澀,笑也笑不出來。咫尺之間,鮮明的對比。

  我曾經以為自己必定是前者,可惜,此刻屬於後者。

  整個診室非常安靜,內室儀器的冰冷金屬聲隱約傳出來,異常刺耳。很快,內室門打開,一個極年輕的女孩唇色慘白、頭髮淩亂,慢吞吞地扶著牆走出來。

  「回去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要碰冷水。」女醫生看也沒看那女孩,埋了頭機械地大聲囑咐著。女孩子低低說了聲「謝謝」,虛弱地躺到一旁休息室的床上。

  下一個,杜辰薇。護士面無表情地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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