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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兒大感疑惑:「小姐,你是怎麼了?以前你琴棋書畫針線繡活樣樣精通,現在怎麼都不會了?」

  阮若弱不是不心虛的,她拼命想開脫之詞,總算想到一個:「我是死過一回的人,打鬼門關裡回來,把前塵種種都忘光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個理由顯然很有說服力,杏兒諾諾稱是,不敢再多話了,唯恐勾起小姐的傷心舊事。

  閑來無事,乾脆上床睡覺去。阮若弱還是蘇珊的時候,每天最大的痛苦就是不夠睡,她最喜歡賴床,可早晨八點的鬧鐘雷打不動的叫響時,再不願起來也必須要起來,除非不打算在銀行幹下去了,所以能夠天天睡到自然醒是她最大心願所在。現在好了,不用整日趕著去上班,想睡多久睡多久,她要把以前沒睡夠的覺都補回來。

  閨房靜寂,博山爐中一縷幽香細細,阮若弱人在重簾深處,香夢沉酣。正睡得香甜時,又被人推掇著:「小姐,小姐,快醒醒啊!」

  驚擾了她這番好睡,阮若弱醒得極其惱火:「杏兒,你又叫醒我幹什麼?莫不是靜安王府又來人了?」

  「小姐,不是靜安王府,是表少爺!表少爺他來了!」杏兒雙頰緋紅,氣息未定,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阮若弱先是一怔,旋即回神:「玉連城,他來了?」

  「是呀,表少爺是路過,遵玉夫人的意思順路捎點東西給夫人的,馬上就要告辭,小姐你不快點就見不到了。」

  「在哪在哪?人在哪呀?」聞道時間如此緊促,阮若弱一個翻身下床,鞋都來不及穿便往外奔出去。好不容易把長安城的第一帥哥盼來了,她可不能失之交臂呀!迫不及待的要去一睹廬山真容。

  「小姐,」杏兒也沒發現她家小姐居然鞋都拉下了,只顧跟著她朝屋外跑,「你還沒抄完《女誡》,老爺還不准你出房呢,你可千萬不能上前廳,咱們躲在廳外看一看就是了啊!」

  阮若弱一身短襦長裙的打扮,唐代的服裝裙裾很長,曳地生姿,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女子們個個走起路來都是曼妙輕盈,風流百態,但用來跑步就委實不方便了。還沒奔出門,阮若弱就一腳踏上自己的裙擺,若非杏兒及時扶住,險些要一個跟頭栽出門去。

  「小姐,你別急,看摔著了。」

  有心要再束個行動方便的「及膝裙」,但想一想不敢在府裡這般造次,阮若弱只得「另闢蹊徑」,雙手拎起裙裾,騰出雙腳的大面積活動範圍,而後步如流星往外跑。她這一跑,杏兒可就追不上了,當年的蘇珊,可是大學校運會上女子百米快跑的頭號領銜人物。

  阮府很大,家眷們都住在後院。從後院到前廳,要經過不少亭臺樓閣、紅廊綠榭,還有一個花木扶疏、曲徑通幽的園子。阮若弱拎著裙子在園子裡疾奔時,哪裡顧得上去走那鵝卵石鋪就的彎曲小徑呀!能直走的地方就直走,能跨過去的地方就跨過去,活像在跑百米障礙賽。她這等跑法,好幾個花壇遭了殃,本來是欣欣向榮的一片花紅如錦繡,被她跑過後,變成了綠肥紅瘦。

  遠遠地看到前廳了,一群人正走出來,阮若弱忙收住奔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位年輕公子。他處在人群中,好似珠玉處於瓦礫,明珠自生暈,美玉有瑩光,那是一種與生俱來難以遮掩的光華,輕而易舉的,就把身邊的一群人都變成了陪襯物。不由自主的,阮若弱有那麼一瞬間,自然而然地屏住了呼吸。不要以為只有美貌的女子,才有著令人為之傾倒的魅力,美貌的男性,一樣具備這種令人神為之奪、魂為之銷的傾城之魅。

  一群人簇擁著玉連城離開了前廳,阮若鳳緊隨在他身邊,笑靨如花的不知跟他說著什麼,他並不答話,只是微微含笑地聽,那笑容——好似仲夏夜薔薇紫夜空中一天的好星好月,閃得人眼前一片銀亮。即使隔得這麼遠,阮若弱也被他的笑容耀花了眼,再看不到別的風景。玉連城—真是個謫仙般的人物,不是神仙,勝似神仙,這般風華蓋世,可以想見會惹來多少女子芳心苦,為他消得人憔悴。誰省,誰省,從此簟紋燈影。

  一群人眾星捧月般擁著玉連城漸漸走遠,消失在回廊轉角處,仿佛太陽突然間一陰,整個世界都黯淡了光彩。阮若弱悵然若失地立在原地,如雕塑般半晌動也不動。這也是驚豔之後的正常反應。

  「三妹妹,三妹妹。」有人在耳畔喚她。

  好似大夢初醒般,阮若弱猛然回神:「大哥,你嚇我一跳。」

  「青天白日的,我不過喚你一聲,怎麼就嚇你一跳了。」阮若龍似笑非笑,一面問道,一面打量著阮若弱,看著一雙意亂情迷的眼眸、一張因極速奔跑而粉豔緋緋的臉、還有那猶自拎高的裙裾,裙裾下一雙裸著的玉足,足踝晶瑩,沾著幾莖青草,他不由自主地暗歎一口氣。

  這……阮若弱一時窘迫說不出話來,粉臉越發緋豔。阮若龍看了她半晌,把笑意一收,正色道:「三妹妹,不要說我做大哥的不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想來無益,不如不想。」

  冷不丁地聽上他這麼一句,阮若弱愣了愣,旋即才明白過來,這是當哥哥的,不點明的道破妹妹一片芳心,他以為阮若弱還是從前的那顆癡心,所以好意提醒,殊不知,此阮若弱已非彼阮若弱。

  沒錯,玉連城是個能教人一見傾心的人物,也能讓重新認識他的阮若弱為之目眩神移,但是,一切僅止於此。今時今日的阮若弱,骨子裡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蘇珊,那是一個以理性著稱的時代,都市人做任何事,哪怕感性如愛情,亦會理智如商戰般,去研究判斷投入情感的多與寡、值與不值。戀愛就如同一筆買賣,誰都希望投入成本低於利益收穫,否則就是不划算。如果愛上玉連城這樣的男子,那註定是一筆血本無歸的蝕本生意。你這端已思無窮,他那端卻還意未通;你這端已泥足深陷,他那端還無知無覺,千縷情絲萬縷愛,都只能是一片癡心付水流。可以想像得到,在玉連城的愛情沙場上,是何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局面,他手下的「敗軍之將」只怕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人,阮若弱才不打算再去湊數呢。如此美男子,就當是那個繡著百鳥朝鳳的荷包,欣賞欣賞也就是了,摻和進去就免談。

  阮若弱於是含笑對阮若龍說道:「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一些不可能的人與事,又何苦多想呢,再說了,就算有可能,齊大非偶,也未必是良緣。」

  阮若龍不意他這個妹妹居然會說出這麼清醒的話來,不由地劍眉一揚,目露訝異:「三妹妹,哥哥我倒要刮目相看你了。怎麼跟以前相比,倒像換了個人似的,心思這般玲瓏剔透,一點就通起來。」

  本來就是換了個人嘛,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阮若弱不回答,只是抿著嘴笑。那頭杏兒遠遠跑過來了,邊跑邊揚著手裡一雙繡花鞋:「小姐,小姐,你的鞋還沒穿呢。」原來她追出一段路,才發現她家小姐居然光著腳,這一驚非同小可,立馬倒回去拿鞋,怪道這麼久不見人追上來。

  「大哥,我過去了。」朝阮若龍揮揮手,阮若弱迎著杏兒奔過去,腳步翩然輕快似鳥兒拍翼,仿佛不認識般,阮若龍看著她的背影出了半天神。

  主僕二人,穿花拂柳地在園子裡慢慢地走,杏兒邊走邊問:「怎麼樣,小姐,你看到表少爺了嗎?」

  「看到了,果然名不虛傳。」阮若弱心服口服,長安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不是浪得虛名的。

  「那當然,表少爺在長安城,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美男子。」杏兒說得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阮若弱深信不疑,那般人物風華,藏也藏不住,掩也掩不了,走到哪裡都惹人注目,曝光率一高,知名度自然也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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