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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阿雨沒有一點激動,只是悲哀地說:"是太欺負人了。不過你怨誰去?怨男人嗎?他要你理解他。那麼怨上帝?這也許是最後的答案,誰叫你不是男人?整個社會設置了一個個無形的陷阱,黑洞洞的,等待你往裡面跳,你不跳還不行。這是文化和上帝的合謀,你逃到哪裡去?哭都沒理由哭啊!我若是個男人,修好了巢在這裡,我怕沒金鳳凰來?那狀態就完全不同了。柳依依歎著氣說:"總要給我們一條出路吧!"阿雨拍著阿風說:"你也養條狗,它那麼忠於你,你對老公就沒一點興趣了。看我,總不能天天晚上跟客戶談業務吧?有幾個朋友,我總是想著法子找由頭請客,還怕她們煩呢。人家有老公孩子,我總不能那麼自私吧。我最怕週末,更怕過年過節,心裡那個空啊,不知道找什麼填進去才好。你不年輕不漂亮沒人跟你玩浪漫,你想玩都玩不起來。他們硬是有這麼現實。我沒那麼強的心理承受力,乾脆不玩,做一個嫁給自己的女人好了。下了決心做一個嫁給自己的女人,把男人當阿司匹林,有沒有都沒關係,那就是無季節的女人了。我是春天還是秋天,關他屁事?"又笑一笑說:"無季節的女人總要有個精神寄託,姐妹情誼是非常重要的,這也是那個法國女人說的。以後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情,或者病在床上,你會來看我吧?"柳依依說:"當然,當然。如果我也有那麼一天,你也要來看我。"說著也笑了一笑,心想,真有那麼一天,自己又去靠誰呢?可不敢有什麼大的病痛啊!

  從阿雨那裡出來,柳依依心裡石頭壓著似的沉重。離婚也不是一條路,那哪裡還有一條路讓自己走呢,姐妹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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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架歸吵架,吵完了宋旭升偶然也會有情緒來招惹柳依依一下。柳依依想拒絕,殘飯剩菜給我吃,我那麼賤?可不知怎麼一來,每次都還是接受了。她知道如果拒絕,就不會有下次了,宋旭升就正好有了徹底放逐自己的理由。

  離婚的念頭一次次冒出來。終於,有一天晚上,想著宋旭升正在哪裡跟誰幹什麼,她忍不住對琴琴說:"你爸爸不要我們了,你跟媽媽過好嗎?"琴琴說:"不,爸爸要我。"柳依依說:"爸爸天天找媽媽吵架,不在一起就不吵了。"琴琴說:"我怕。"柳依依豪邁地說:"你怕什麼?你還有一個媽媽呢。"眼眶卻濕潤了。琴琴說:"怕你們離婚,我不想要你們離婚。"柳依依說:"你怎麼懂這麼多?"又說:"媽媽這一輩子犯了兩個錯誤,第一是找了你爸爸,第二是生了你。"琴琴說:"我要媽媽找我爸爸。"柳依依說:"媽媽跟別人照樣可以生小朋友的。"琴琴說:"不行,那就不是我了。"柳依依嘿地笑了說:"你怎麼懂得這麼多?"笑著笑著,突然自己也沒料到地,鼻子一酸,抱著琴琴,失聲痛哭起來。琴琴叫著:"媽媽媽媽!"一隻手伸上來給她擦淚,突然,也哭了起來。

  等宋旭升回來,柳依依說:"你看你女兒好懂事!"把晚上的情景說了。宋旭升說:"女兒是好女兒。"又說:"要離婚,那是你說的。"柳依依說:"是不是男人都有那麼壞?"宋旭升歎息說:"我就是太有出息了,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有出息,沒辦法。"柳依依想,以前說每一個成功的男人後面都有一個賢慧的女人,現在要改成有一個悲哀的女人了。宋旭升說:"女人吧,有些事情,不可乙太執著了,太執著了傷身體,還傷心。"柳依依說:"這點執著都沒有,女人還要不要在這人間做人?"宋旭升說:"那就沒有辦法了。"又搖頭說:"沒有辦法。你說窗前有那麼好的風景,卻不讓探頭去觀賞一下,那不是很痛苦嗎?一塊口香糖,就算它真的很甜,又怎麼經得起幾年的咀嚼?你們不能理解男人的痛苦。"柳依依說:"就算是沒辦法,就不能為孩子做點犧牲嗎?"宋旭升說:"這個犧牲幾千年來都是女人做的,這個局面總是有道理的,現在突然要男人做?"柳依依低下頭搖著:"唉,真的是沒辦法。"宋旭升說:"女人她不那麼精彩了,那不是她的錯,如果還是那麼執著,那就是她的錯了。"柳依依說:"你不要忘記了,你生的是一個女兒,將來也會是一個女人,你維護了某種原則,就是保護了她的未來。你總不願看到將來別人像你對我一樣對她吧?"宋旭升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唉,睡吧,睡吧。"

  宋旭升很快就睡著了。張開四肢躺在黑暗之中,柳依依想,自己作為一個女人是失敗到底了。這失敗到底是一種個人的悲劇呢,還是一個時代的悲劇?如果是一個時代的悲劇,自己心裡還能找到一點平衡,反正是沒有辦法,也不是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只好認了。也許,應該理解他們。可是,誰來理解女人呢?男人的激情是以女人的一生為代價的。自己已經不再精彩,不能激發他的激情,還要壓抑他的激情,這是不是自己不知趣,不人道,讓他們為難?激情總是會消逝的,青春總是會失去的,女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以全部的真心去建立親情,將親情當作終生事業來經營,不然,外面的女孩那麼年輕,那麼開放,自己又怎麼是她們的對手?

  這天晚上的談話似乎是達成了默契,宋旭升也不再避諱什麼。手機充電時,或洗澡時就放在桌子上,要出去就說聲"有事",什麼事,不必解釋有一天她實在忍無可忍,對宋旭升說:"你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不要以為只有男人才有戲。"宋旭升說:"你小心點,別讓我知道了,某種顏色的帽子我是不會戴的。那這個家還有什麼意義?"柳依依說:"對我很有意義嗎?"宋旭升說:"都沒有意義又何必捏在這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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