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閻真:因為女人 > |
四十五 |
|
53 週末的早上,柳依依坐在床上看了手機說:"苗小慧來信息了,好幾條呢。"又說:"我手機欠費了,發不出信,我拿你的手機回幾條信。"宋旭升遲疑著說:"我去給你交錢吧。"柳依依說:"你先把手機給我,你去交錢,移動公司已經開門了。"宋旭升把手機拿出來,自己先按了幾下說:"看我是不是也有信息進來?"把手機遞給柳依依。柳依依想著他是不是刪掉了那些曖昧的資訊,越發有了疑心。她發著信,看見宋旭升坐在旁邊,說:"你不是去給我交錢嗎?守著我幹什麼?"見宋旭升還不動說:"是不是我拿著你手機你就不安心?"宋旭升說:"沒有,你看吧,我這就給你交錢去了。"跳下床很快就走了。宋旭升去了,柳依依想,不該催他去的,他真有什麼隱情,還不在外面打個電話通知那邊?等宋旭升回來,柳依依把手機遞給他。他說:"發現什麼新大陸沒有?講了沒有就是沒有。"柳依依說:"你這個手機是一個禁區,洗澡都要帶進去。" 下午琴琴從幼稚園回來,柳依依說:"我今天發現你爸爸手機裡有遊戲,真好玩。"等宋旭升回來,琴琴就撲過去搜他的手機,拿在手中玩遊戲。柳依依看著電視,瞥見宋旭升心神不定的樣子,不做聲。沒幾分鐘,宋旭升說要打電話,把手機從琴琴手上搶了過去,眼睛卻望著柳依依。晚上宋旭升去洗澡,柳依依看他只穿一條褲衩進的水房,就去摸他的衣服,竟沒摸到手機。她把衣服照原樣擺好,想著在房間到處找找,剛把枕頭翻了一下,水房門一響,宋旭升出來了。柳依依倚在枕頭上捧本書在看說:"你這是洗澡?身上還有些地方沒來得及打濕吧?"瞟見他磨磨蹭蹭,把手機從抽屜裡拿了出來。過了幾天柳依依好像忘了這件事,這天當宋旭升再去洗澡時,柳依依馬上跳起來,把抽屜抽開,沒有。沒帶進水房,看見他穿一條褲衩進去的。在哪裡呢?她用自己的手機撥了他的號,通了,卻沒有振鈴聲,他調成靜音了。柳依依靈機一動,把房間燈熄了,再撥號,看見書架的一個角落有微光一閃一閃,跑過去是手機被壓在一本書下麵。她迅速調看了上面的資訊,有一條是:"買蘋果豆奶情人梅飄柔護墊。"柳依依還想看,聽見水房沒有水響,馬上記下那個手機號,把手機原樣放好。 有那麼一個人,女人,敵人。柳依依感到心裡隱痛,太大意了,自己實在是太大意了。她記起幾個月以前,宋旭升倚在床頭若有所思的神情,自己隨口問一句:"你在想什麼?"他馬上醒了似的說:"想誰?沒有想誰啊。"自己當時哈哈大笑,真是太傻也太遲鈍了。 柳依依失眠了。有一個人,女人,她所得到的一切,感情,身體,金錢,時間,都是從自己這裡拿去的。一個女孩,她怎麼能夠這樣無恥,這樣殘忍?她就不想想自己也會有十年之後嗎?自己人生中最起碼的幸福,就這樣被她奪去了,輕易地,奪去了。她是自己的敵人,敵人。柳依依細細體會著"敵人"這個詞,覺得其中有著豐盈的,感情的,血肉的和殘酷的意味,是自己平時根本沒有留意過的。不管怎麼樣,比自己年輕,年輕得多,那是一定的,就像當年的自己。青春永遠是美好的,可沒有了青春,美好又到哪裡去尋求呢?沒有了青春,可是還活著,又不甘心被邊緣化,把屬於自己的一切拱手讓人,還有沒有一條路讓女人走呢? 隱忍,還是反抗?這是一個問題。柳依依從毯子裡伸出雙手,在黑暗中用力抓了幾下,縮回來,又一次伸出去,十指淩空張合著,一片虛空。空調在靜夜裡發出嗡嗡的輕響,讓她煩得不行,就摸到遙控器,把它關了。不一會兒宋旭升熱醒了說:"停電了?"柳依依說:"我病了,身上發冷。"宋旭升說:"明天去看醫生。"又說:"還是把空調開了吧,這麼熱,你受得了?要不我睡到客廳去。"柳依依說:"我身上發冷。"希望他能夠想起到藥櫃裡去為自己找點藥,真找來了,自己就把它吃下去。宋旭升說:"明天去看醫生。"柳依依說:"我病了。"宋旭升說:"知道了。"又說:"我又不是醫生。"柳依依說:"你去吧,我身上冷,一直冷到心裡去了。" 柳依依去移動公司裝著交費,報了那個號碼,想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名字打了出來卻是宋旭升。看來,他對她是全面負責了。以後幾天她還是用老辦法跟蹤宋旭升的手機,確定了那個女孩的真實存在,似乎是一個什麼學校的學生。有一條信息是:"還沒有來,怎麼辦呢?"柳依依一看就懂,那個女孩出問題了,要去醫院了。活該,活該。她一想到那冰冷的器械伸到那女孩的體內,就感到了快意。你以為二奶是那麼好當的嗎?柳依依要讓她痛苦,首先就是讓宋旭升沒有時間跟她在一起。這天早上柳依依說:"你晚上早點回來,琴琴要你陪她玩呢。明天是週末,帶琴琴上公園,你早就答應了的。"宋旭升說:"忙過這幾天吧!"柳依依說:"忙忙忙你在外面忙什麼?有個妖精在等你?"宋旭升說:"沒有,沒有,哪裡會有妖精看得上我?"柳依依說:"你這麼謙虛?她看不上你的人,我相信,天下瞎子只有我一個,可她總看得上你的錢吧!你沒有錢她還跟你,那我就佩服她是個純情少女。" 54 柳依依有了很多怨,跟宋旭升說話,開口就是怨,不怨不行。 有天晚上宋旭升睡著老是翻身,柳依依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宋旭升說:"我有什麼心事?我的心事就是想少聽幾次抱怨。"柳依依說:"自己身上的毛病可以篩出幾麻布袋,還不准別人說。"宋旭升說:"什麼時候成了個怨婦?怨怨怨,開口就是怨怨怨。不怨就不會說話?唉,女人,怎麼這麼能纏呢?近又近又得,遠又遠不得。"柳依依說:"男人只怨女人怨,不想想女人的怨是從哪裡來的。"柳依依想,一個男人把女人這麼晾著,還怨她的怨太多?有一個大怨,就有無數的小怨。怨成了一種本能,一種說話的方式,總不能每次說話都想好了怎麼不怨再說吧。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