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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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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黃金周前,秦一星說要去杭州出差。柳依依說:"帶我去吧,你答應帶我出去玩都有一年多了。"秦一星說:"我跟同事一起去,把你藏在哪裡?"秦一星走了,柳依依忽然覺得不對。沒有什麼東西提示她,她忽然就覺得不對,像兩根電線沒能搭在一起,錯了位。這種感覺使她很難受,忍了兩天,她打了秦一星家的電話,沒人接。過了幾天,秦一星來了,柳依依說:"我就是想要有個人,他能跟我走在陽光下,能夠黃金周陪陪我,可惜我沒有這個人。你帶著老婆孩子瀟灑去了,你知道我這幾天怎麼過的?我當地老鼠一年多了,這幾天更是不見天日。" 這件事讓柳依依改變了想法,苗小慧說得對,做女人可不能那麼好啊,那是傻啊!自己受了這麼多委屈,得到彌補也是應該的。這天晚上秦一星又來了,見柳依依情緒不好,就問:"又怎麼?"柳依依說:"心情不好。"秦一星說:"你什麼事心情不好?"柳依依說:"那是你逼我說的啊。我們家裡的房子,我跟你說過的,你還記得嗎?我們家的房子,早就該翻修,牆上滲水,大塊的漬印,裡面都長綠苔了,只差沒漏雨了。我媽說房子不能住了,我們家的情況,你知道的,她問我有辦法沒有,我能有什麼辦法?"見秦一星不做聲,就說:"我說了不說,你一定要我說。"她說的也是實情,這事已經拖了很久了。好一會兒,秦一星說:"要多少錢?"柳依依說:"我媽說至少要兩萬塊錢。"又說:"只怪我,讀書把家裡讀得山窮水盡了。" 秦一星雙手支著頭,在檯燈下沉默著,過一會兒說:"你知道兩萬塊錢是多少錢?"你看我穿過名牌服裝嗎?沒有。到賓館瀟灑過嗎?除非別人請客。"柳依依說:"你別管這件事,讓他們去,誰叫他們自己沒能力。"心忽然軟了說:"那天你給我洗頭髮,我低頭看見你的皮鞋都開裂了,我就心痛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秦一星說:"兩萬,試試啊。" 第二天上午秦一星送兩萬塊錢來了。柳依依說:"你真拿來呀,叫你別管。"又數出五千遞回去,"你去買幾件好衣服,皮鞋,讓我看看。"秦一星說有事,匆匆走了。柳依依在陽光下慢慢走著,她抬頭看看天,看看雲,心裡很空,是物質意味的空。她想著,秦一星是好,可再怎麼好,早晚也是一個分別。最多,最多最多,跟他再跟一年,一年,這是極限。柳依依為自己制定了時間表。 36 一年以後,她還是留在秦一星身邊。柳依依不知這一年是怎麼過去的,反正是過去了。從二十四歲到二十五歲,這就是過去了的證明。二十五,那感覺跟二十四就是不一樣。有一天她去超市,看到一個女孩,二十不到的樣子,在選枕頭。女孩叫了一聲:"老公!"她才注意到女孩身邊有個男人,近三十歲,正是自己心儀的那種氣質。柳依依裝著也去看枕頭,看見那男人手中提著商場的購物籃,裡面有麵條、一包米、一包鹽,還有肉、香乾、青菜。他們是麓城無數同居者之中的一對,更重要的是,新一代已經成長起來,加入了情感競爭的行列。她們的優勢如此明顯,不能不讓柳依依們感到壓力,感到失落。其實,也只有幾年的距離,這幾年對男人不算什麼,對女人,落差卻如此明顯。她忽然有了危機感。的確,這兩年多來,自己的生活中,除了寂寞,並不缺少什麼。正因為什麼都不缺,自己沒有壓力,不著急,更沒有危機感,像溫水中的青蛙。離開超市時,柳依依心想,眼下這種局面,是結束的時候了。 這一年柳依依生活中也出現過一個兩個三個有那麼一點意思的男人,可還沒有展開,就結束了,把他們往秦一星身邊一放,柳依依情感的天平,就那麼明確地往秦一星這邊傾斜。秦一星是起點,又是燃點,這起點和燃點太高,柳依依無法接受別人,就像看慣了彩電的人無法忍受黑白電視。 這個週末的晚上,秦一星在康定呆到十一點鐘,還沒有走的意思。柳依依在被子裡推他說:"你今天怎麼這麼人道?你走吧,不然她要罵人了。"他說:"今天不回去了。"柳依依不勝驚喜,說:"又編了個故事講給周珊聽?"秦一星說:"故事編不下去了,發現了,吵架了,回不去了。"柳依依說:"怎麼就讓她察覺了?"秦一星說:"女人再遲鈍,男人不交公糧,她總是知道的。我的公糧餘糧,都交給你了。" 知道了這些,柳依依竟感到了一種欣慰,欣慰之中萌生出一點希望。這希望渺小而尖銳,像插在心上的那一點刀尖。還是在兩個月前,秦一星幾次被人從康定喊回去了,要他去買東西。買什麼他沒說,後來才知道了是買裝修材料。懷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好奇心,柳依依找到電視臺的住宅社區,在十幾幢新房中問到了秦一星的那一套。進去一看已經快裝修完了,房間五室兩廳,那麼寬敞、明亮,甚至有點豪華的意味。柳依依感到了巨大的震撼與失落。這一切為什麼不能是自己的,自己少付出了什麼呢?也許,像有些男人說的那樣,結婚證是一張紙,並不能說明什麼,但沒有這張紙,就什麼也不能說明。 柳依依把秦一星抱得緊緊的,腿勾住他的腿說:"她不要你,我要你!"柳依依昏頭昏腦說了好多話,忽然發現秦一星已經睡著了。她有點生氣,很快就原諒了他,想著,他吵架累了。半夜秦一星醒來,問:"你怎麼還不睡?"柳依依說:"你幾年才在這裡睡一夜,我捨不得睡著!" 第二天清早秦一星上班去了。到晚上秦一星來了,說:"我無家可歸了,這就是我的家了。"柳依依說:"你有家,我就有家了,我是一個女人,我多麼想有個家啊!"眼淚湧出來,忍住了,說:"我們把做飯的東西都買回來吧,有柴米油鹽才有家的氣息。"柳依依想著,這樣住下去,就成既成事實了,秦一星就會去辦離婚手續了。再想到周珊,以後她一個人怎麼辦?她感到了殘酷,生存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太殘酷了。 星期六早上,天剛濛濛亮,秦一星手機響了,是他女兒打來的,問他送不送她去學琴。接了電話秦一星說:"沒辦法,得去。"就要起來。柳依依說:"你答應了帶人家去植物園玩一天的呢!"用腿把他的腿死死勾住。秦一星說:"明天,明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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