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頭大妞在北京 >


  3*

  來北京純屬偶然,我在內地一個大省剛剛結束了一場戀愛。這場戀愛談的時候頗認真,兩人山盟海誓搞得很投入,卻草草結束於一個大避孕套。我出長差回家的一天,在家裡發現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避孕套,躺在地上軟不拉嘰的,很噁心。我怎麼也搞不明白他怎麼會需要那麼大的避孕套,看來是別人帶來的,估錯了尺寸。我想了想,輕輕回送了他幾頂大小不一的綠帽子,兩清,走人。

  那時好像還做出痛苦狀,東跑西玩地散心。跑到南寧的時候,看看銀子花得差不多了,心開始發慌,想想奶奶當年是從王府井嫁到我們那兒的,一輩子好生抱怨,不如代她老人家回家看看。於是我買了一張機票,從南寧直奔北京。

  從機場到市里,天已經黑了,我忽然不知該往哪裡去,眼前一片陌生的水泥與燈火。發了一會兒呆,攔下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我要到香格里拉飯店。到了香格里拉飯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廁所,裡面很乾淨。我在廁所裡面洗了洗臉,整理一下衣服,找到電話黃頁簿,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喂,你是海澱區知春路春風招待所嗎……」這是我出差多年來總結出的方法,沒地方去的時候,就上五星級酒店的廁所裡蹲著看報紙,又靜又舒服,想上哪住,直接一個電話就能找到又便宜又方便的旅館。

  到春風招待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一路上看看北京的夜景,覺得不過爾爾,倒是城市傻大傻大,滿是殷實氣派的富貴風格。

  這就是我來北京的第一夜,沒來得及想想這個城市,便累得倒頭就睡。什麼失戀呀,分手呀,以前的工廠呀,遙遠得好像是上半個世紀的事情。

  4*

  第二天起來,出門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招待所的值班大媽。北京這個地方怪了,國營的東西特別多,總是有用不完的大媽。她們穿著各種各樣不合身的制服,個個聲高人壯,古道熱腸。北京話也怪了,無論是姑娘小夥,還是小孩爺們,說出的話都有一股大媽味,就是那種心眼好使、見多識廣的大媽,滿不在乎中又透著親切的味道。

  這個大媽同我打了招呼,瞅了瞅我的光頭,又瞅瞅我的長相,問我 :「你是不是拍《笑傲江湖》中的那個……那個……什麼來著?」

  「儀琳?」

  「對,對,就是她。」

  我不禁莞爾一笑,這是我剃光頭以來頭一次被人當做演員。

  我回答:「……群眾演員,群眾演員。」

  大媽與我都笑了。

  接下來大媽很熱心地問我家在哪兒,來京幹什麼。我覺得她真好,真像我姨。

  我說:「我就是一個盲流,到你們這影響市容、給交通添堵來啦。」

  大媽答得更妙:「共同繁榮,共同繁榮。」

  這個親愛的大媽呀,是這個城市給我的第一張笑臉。我晃悠著出去吃了頓午飯,抬頭看看北京藍藍的天,旁邊是紅牆灰瓦,周圍來來往往的是陌生的人流,忽然之間不知自己身在哪裡,有種猶在夢中的不真實的感覺。

  把手機拿出來,不知給誰打電話,我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電話了。人從一個地方走掉,就好像在那個地方死了一次一樣,那裡的人們很快就會把你忘掉。

  我決定買新號碼、租房子、找工作,在這個傻大傻大的城市裡努力活下去,否則那點兒銀子撐不了多久。

  5*

  幾天後,我搬到了頤和園的大雜院,開始了我在北京真正的生活。在這個大雜院裡,我認識了一群同我處境差不多的人。這段生活,在我一生中就像一場戲劇,情節離奇得那麼不真實。它不是我生活的主流,但卻是我青春中最殘酷、最真實的記憶,因為裡面有愛情,有友情,有貧困,有死亡。

  到了頤和園,出來迎接我的是房東—— 一個內蒙古男人。這是我在網上找到的,一個特大、居住者身份特雜的大院。裡面住了十幾家人,最裡邊還有一家小印刷廠。有全家在這賣菜的,有賣盒飯的,有批發大蔥的,有賣小百貨的,還有就是像我這樣來京找工作的年輕人。去的時候院子裡沒有幾個人,白天各忙各的去了,滿院子裡掛的都是洗過的衣服,院子中間還有幾棵大槐樹,綠葉伸向藍天很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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