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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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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離她還有段距離,我似乎也能聞到一股極豔的香水味,不是濃,而是豔,就像眼前的這個女人一樣,雖然紗帽半垂,看不見面容,只有一把青絲披在肩頭,在燈火中閃著比夜晚的星空更烏黑閃亮的光澤,可是給人的感覺只有兩個字:絕豔。 我曾在書裡讀過這兩個字,卻想不出這兩個字變得活生生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樣,現在我才明白了。不知怎的,我抬頭看了一眼丹青,而她已經怔住了。 一輛汽車從我們身邊滑了過去,嚇了我們一跳。那輛車停在了門口,司機從裡面鑽了出來,快步走到車的另一側,恭敬地把車門打開了,靜候那個女子上車。 丹青輕輕地哼了一聲,隱約帶了一絲不屑,把我們的注意力引了回來,「好了,咱們走吧,要是墨陽沒有接到我們,也許已經回來了,別讓他著急。」我們點點頭,雖然大家心裡對那個女子都充滿了或多或少的驚羨,但是找到墨陽才是最重要的,因此都轉過身跟著丹青走。 剛走了沒幾步,「哎喲!」秀娥的腳崴了一下,下意識地拉了我一把,我沒防備,手裡的包裹一下子掉在了路燈下。我先把秀娥扶好站住,然後趕緊把包裹撿了起來。這包裹是那個光頭大叔的,裡面不曉得放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怕不怕摔,要是弄壞了什麼就糟了。 我把包裹撿起來,輕輕地拍了拍沾到的土,好像聽見後面誰「咦」了一聲,我來不及多想,看見丹青已經走到了對面的巷子口了,忙拉著秀娥追了上去。 巷子雖窄,但卻不黑,旅社門口的霓虹燈已經照亮了眼前的道路。四周都是一些小樓,雖緊密,但是幾乎每個視窗都透出些光亮來。飯菜的香味隱約傳來,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身邊的秀娥,喉嚨也上下運動著。 到了門口,丹青讓張嬤先進去打聽一下,我們在外面等著,我覺得又激動,又有些莫名的擔憂。 張嬤進去的時間好像長了點,我不禁有些奇怪,剛想去問丹青,就看見張嬤的身影從旅社裡閃了出來。我和丹青相視一笑,下意識地都各自去攏了攏頭髮,整了整衣裳,不想讓墨陽看見我們的一絲狼狽。 丹青的臉亮了起來,她笑著就迎上去,誰知剛一動就頓住了腳步,我也抓緊了秀娥的手——張嬤越走越近,卻帶著一臉的惶然。「怎麼了?」丹青極輕地問了一句,張嬤搖了搖頭,身子也跟著一晃。「他還沒回來嗎?」丹青又問,聲音很安靜,安靜得有些嚇人。我垂下了視線,看著她那握得漸白的指關節。 張嬤好像也被嚇到了,一口氣地說了出來:「那掌櫃的說,姓徐的先生和他的朋友一個月前就走了,但不知道去哪兒了。」說完她急速地喘了兩口氣,一手撫上了胸口。 「走了?」丹青喃喃地說了句,「怎麼會這樣?明明約好的,怎麼會……」她有些怔忡地往後踉蹌了一步,嚇得我和秀娥趕忙去扶她。我有些害怕了,墨陽怎麼會不在呢?看著丹青慘白的臉色,我張了張嘴,覺得應該說些什麼才對,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旁的張嬤早就沒了主意。 安靜中,「喀嗒」一聲,一個小石子被踢得飛到了我們跟前,又滾動了兩下,停在了秀娥的腳邊。我愣了愣,飛快地回過頭去,心跳猛地加速:是不是墨陽回來了?他收到了信,又趕回來了? 丹青也聽到了腳步聲,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去,也帶了些期待,可剛看了一眼,她一下子彈了起來,尖聲說:「你……」 第九章 等候 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叫石頭的男孩子慢慢地從燈影裡踱了出來,在距離我們還有五六步遠的地方站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很規矩,但眼睛裡卻帶了些許的不耐煩,手攥著腰上的汗巾穗子揉搓著。 嚇人的並不是他的突然出現,而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幾個人,雖然隱在暗處,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是那高大的身材和一股若有似無的壓力,讓我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突然間只覺得身後一暖,一隻手撐住了我的肩膀,這才發現我靠在了丹青的身前。 石頭沖丹青略彎了彎腰,然後才規矩又客氣地問了一句:「雲小姐,我爹是不是落了個包袱在您這兒啊?」丹青放在我肩上的手一緊,然後就聽她說:「是,原本想等我們落腳之後,再找人給你們送去的,既然你來了,就拿回去吧。清朗,給他吧。」說完她推了推我的肩膀,我一晃,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 石頭慢慢地走了過來,到我跟前,一伸手,我雙手捧著包裹遞給了他。他沒說話,只接了過去,用手略翻動了一下包袱皮,好像在檢查著什麼。我有些不高興,他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居然還當著我們的面檢查,當我們是賊嗎? 回頭看了眼丹青,她臉色也不好,眉頭皺著。我實在忍不住,就輕聲說了句:「我們沒打開過,就是方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沾了些土,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怕磕碰的東西。」 石頭翻動的手一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裡的包裹,突然有些調皮地一笑,「我知道你沒動,也知道這包裹掉在地上了。」說完,突然把手裡的小包裹往後一扔,一個人影迅速地閃了出來,俐落地接下了那個包裹,然後轉身又閃了回去。 包裹被他扔出去的時候,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做了個想要伸手去接的動作。「啊。」秀娥忍不住叫了出來,身後傳來丹青倒吸氣的聲音。石頭看我傻乎乎地伸著手看他,齜牙一笑,「現在你知道了,那裡面的東西不怕磕碰,放心吧。」 我松了口氣,看著他賊兮兮的笑容不禁有些生氣,不想再理他,就轉身往丹青身後走去。沒走兩步就聽丹青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石頭好像很隨意地說了句:「哦,我和爹就在那邊的雅德利吃飯,有人告訴我們,看見你們……」他頓了一下,又說,「看見我爹落下的包裹,就進去告訴了我們,爹就讓我來取了。」 丹青一愣,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倆的眼裡閃著相同的問題,在上海,幫工也吃得起那麼昂貴的飯店嗎?他到底是在給誰「幫工」呢? 我在丹青的身後站定,看看與丹青輕鬆對答的石頭,突然覺得火車上的那個男孩和眼前這個好像不是一個人。如果說在車上,他和光頭大叔還是一對穿得不錯、只是有些土氣的父子,那麼這會兒的石頭給人的感覺,是只有那種見過世面的人才會有的自信和高人一等。 秀娥在我身旁嘀咕了一句:「花色的包袱皮多了,不過捆了條繩子,怎麼就能知道是他爹的?」丹青低頭看了秀娥一眼,秀娥一縮脖子,其實我們心裡都有著同樣的疑問。 對面的石頭顯然是聽見了,但他的笑容更古怪了,眼裡閃爍著讓我說不出來的神色,有點好笑,有點不屑,還有點驕傲……趙禿子、展爺,這兩個名字一下子浮上了我的心頭,我突然發覺自己的手很冰冷。 丹青顯然也覺得不對勁,本能地不想再和他們多有接觸,因此只客客氣氣地說了句:「這樣啊,知道了。東西交到你手上就好,請代我問候你父親,告辭了。」說完轉過身,沖我們使了個眼色,就帶著我們往那個旅社裡走。 一時間背後沒了聲音,我們也不敢回頭去看。剛走到旅社門口,從裡面出來個人,與我們擦身而過,丹青她們瞟了他一眼,就進去了。我也看了這個人一眼,他五官平常,剃著利索的平頭,看也不看我們,只悶著頭往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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