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殤(54)_崔民_學達書庫

五十四

　　魯西軍對薄洪冰說，你能不能去勸勸她？

　　薄洪冰明白他指的什麼，應下了。

　　三菱越野在一個紅燈前停下，魯西軍突然說，我恨不得開車撞死她。說完他把叼著的煙頭狠狠地彈出窗外。

　　第十五章

　　1

　　打給妙兒的電話是在下午。她還沒起來，嗓音惺松迷糊，誰呀？

　　鄭策說，我有手機了。

　　妙兒嘟囔一句，有就有嘛，人家還在睡覺……

　　話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鄭策看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

　　總部財務允許購買手機的批復被薄洪冰的媽給藏起來了所以鄭策根本沒見著，薄洪冰在西安給鄭策留言說讓買手機，鄭策一是因為心裡有氣不想理睬他，再就是他弄不清楚，8000元究竟給誰買手機？給薄洪冰嗎？理論上應該是這樣，可手機申請明明是自己簽的名字，他不想在這種事上和任何人糾纏不清。就象薄洪冰說的那樣買兩部嗎？哪裡夠。鄭策就把這事放下。

　　薄洪冰南北之行結束後回到辦公室，老媽神神秘秘遞給他一撂傳真，他愣了。熱敏紙不經放，有些傳真件已經看不太清楚。他意識到老媽這樣做也許有一天會壞事，有些傳真件是要立刻知會銷售主管鄭策的。可他還不能指責什麼。

　　他看到了申請手機的批復。

　　當天下午他就對鄭策說，去買手機吧，兩部，差不多就行了。

　　他特意強調說，他的那部他會補申請。

　　鄭策給陳洪波選了一款西門子商務手機，比他選中的摩托羅拉那款要貴不少，身份有別嘛。這樣想心裡倒也沒覺得不平。然後他打電話給妙兒，這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了。可是，她甚至都沒問一問他的號碼。就是這一刻鄭策忽然覺得，他和妙兒就好象同一屋簷下的兩個房客。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不過，他不會先去打破這種平衡。除非她一定要改變現狀。

　　生活和他們想像的不一樣。

　　他們和彼此想像的其實也不一樣。

　　2

　　九月底邊城落了第一場雪，先是雨，然後夾夾雜雜開始落雪，這也昭示了用藥旺季來到。

　　鄭策在邊城藥界已經算站穩腳跟，接觸的人自然也比以前多許多。特別是和各廠家各醫藥公司的銷售人員，因為很多時候面臨著同進共退的一致利益，私底下的交往自然不會少。他和許言的友誼也在這來來往往中日益加深。

　　國慶日，許言再三邀請鄭策去家裡作客，再推辭就太假了，許言都急了，何況妙兒一年也難得休息幾天，鄭策無法拒絕，買了禮物帶著妙兒欣然前往。

　　許言媽媽頗有三十年代女星風範，象蝴蝶周璿那種。四十幾歲的人了，充分詮注了"風韻猶存"幾個字。客廳掛著許言媽媽的藝術照，黑白的，那種懷舊感覺瞬間穿透無盡歲月，越過萬丈紅塵，讓觀者頓生敬意無言以對唯有沉默。

　　這麼多年了，鄭策還是第一次想到自己的媽媽。

　　鄭策的童年是幸福的，這幸福在他六歲那年戛然而止。他媽媽死了。定格在童年最後的記憶是病床上媽媽握著他的手，媽媽的淚就象斷線的珠子滾滾而下，孩子，媽媽要走了，可是你怎麼辦？我苦命的孩子……媽媽帶著憂慮和牽掛死不瞑目。一年後，鄭策有了新媽媽，應該說新媽媽對鄭策不壞。平靜地過了三年，因為飛機失事，鄭策又失去爸爸。在墓園裡，把爸爸媽媽的骨灰安放在一起，鄭策沒有哭，新媽媽也沒有哭，她看著新做的墓碑，鄭策爸爸媽媽的名字排列在一起。她撣了撣衣襟，幾年的歲月輕輕地就被撣落。鄭策還沒有適應對新媽媽的稱呼，家裡就又有新的男主人，家就變得不再象家。新媽媽在鄭策房間和他談過一次話，和十歲的男孩進行了一次絕對正式的談話。

　　航空公司賠了一筆錢。我會負擔到你大學畢業。

　　新媽媽信守諾言，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她始終負擔著鄭策，直到他大學畢業。新媽媽的孩子就是馬麗。鄭策一直當她是親妹妹。除了馬麗，他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夠叫作是他的親人，或是家人。

　　許言媽媽端來水果，鄭策硬生生把記憶拉回到現實，他看許言媽媽，許言正摟著她附在她耳邊說悄悄話，鄭策默默地看著，那一刻，他的眼前有一會兒的模糊。許言的目光轉過來，鄭策臉上浮起一個笑容，許言，你絕對是那種擷取父母全部優點的孩子。但象媽媽更多些。

　　和爸爸生活得更久一些，但很奇怪鄭策對爸爸的印象卻模糊到幾乎忘卻，倒是媽媽的影像越發清晰。他也象媽媽更多些。

　　許言媽媽對鄭策和妙兒很慈愛，也許因為許言是家裡唯一的孩子，她對兒子的朋友也象媽媽樣細緻溫和。許言媽媽做的餃子特別好吃。家的味道。和許言媽媽的溫婉細膩正相反，許言爸爸是個粗放爽朗的人，喜歡喝酒，這種時候當然免不了以酒助興。鄭策不能不想起魯西軍，這種時候怎麼沒看到他？然後鄭策就知道了楊鑫革的事。王蘋和楊鑫革的新房就在許言家後面那棟樓上，許言家陽臺的窗戶正對著王蘋的廚房。

　　3

　　楊鑫革留給鄭策的印象極其深刻。鄭策打開的第一個週邊市場就是油城，那是楊鑫革的一畝三分地。鄭策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和楊鑫革一同前往油城的所有細節。

　　那天早晨天濛濛亮，楊鑫革就已經做完全部準備在等鄭策。他倚著車廂，一邊小口地吸著煙一邊看著遠處。背後的白色廂式貨車，車身有醒目的紅十字。省醫藥業務用車怎麼看都象120急救車。除了坐人的地兒，滿滿登登堆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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